我只是托腮笑望那弯月亮不作声,许久对绿绮说:“你去取纸笔来。”绿绮应声摆了笔墨纸砚,我饱蘸笔墨,行云流水:
月光溶溶溢庭院,竹影婆娑现院墙。
独登高楼览众小,君思我思两相容。
我细细吹干了墨水,将信笺折了递给翎羽:“王爷那的汤水和果子都不缺,我便纸浅情深罢了。”
翎羽依言往议事处去了,不一会回来笑道:“王爷说近日事务繁忙,但是得了王妃的诗念着王妃这的白银玉露糕,还请王妃去议事处一聚。”
我浅浅一笑,拿了插瓶的玉簪挽发带着绿绮往议事处去,此时通往议事处的角门已经关闭,我便乘了一方小船往议事处去。
荷花还未盛开,只见接天莲叶,我折了一片莲叶在手撕扯,绿绮见此关怀:“自今日从宫里出来,王妃便似有心事,可是慕容萱说了什么?”
我将手中的荷叶一并抛到池中:“看着这荷叶,想起了璎珞,这一晃已是六七年了。那时候,一大家子和乐融融,有大嫂料理诸事,我也不必像如今这般费心劳神,只安心做我的初嫁的小娘子。”
我到了议事处的时候,世民还在外室和徐茂公、杜如晦议事。
我从偏门入了内室,见他屋内月笼纱做成的帘幕垂地,屋中紫檀花木的桌子上一方琉璃花樽插了几株棠棣,我拿了朵棠棣在手中玩弄,瞥见桌上满满当当的吃食,应是府中诸人送来的。
我坐在桌前放下棠棣,拿了一块果子,方吃了一口听见外室议事之声。
听声音是杜如晦:“王爷,今日太子议事,洗马魏征进言,秦王功高震主恐效前朝杨广,还望太子早绝后患。”
徐茂公说:“魏征与臣旧日是瓦岗旧友,当日与臣一同投效大唐,只是魏征明珠暗投入了太子府中。”
世民语气沉稳,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太子对此有何回应。”
徐茂公微微一笑:“太子素来不看重魏征,只是将他撵了出去不许他再议事。”
我听了他们议事心中烦乱,随手拿了世民案边的书来看,他进来的时候笑道:“卿卿在看什么书,来了许久也不见你出声,便和徐茂公他们多议了会事。”
我浅浅一笑:“看着二郎案边有本《诗经》便拿来细读,正读到《棠棣》。卿卿念给二郎听可好。”
我朗朗念道:“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我偷眼看世民,见他脸色并无异常:“每有良朋,烝也无戎。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宜尔室家,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世民歪在榻上听我念书,突然勾唇一笑替我读完接下的内容。
他触摸着我的秀发:“你幼时常爱拿花枝做发簪挽发,如今倒是甚少见你这般打扮。”说着伸手摘下我挽发的玉簪花在手:“最近总念着以前,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左不过才二十四岁。”
我伏在他的膝上,浅浅笑道:“二郎自在晋阳助圣人起兵,破薛举,击败宋金刚、刘武周,收复并、汾失地,在虎牢之战中,一举歼灭王世充和窦建德两大割据势力。”
我细细数过往昔后说道:“今岁又重创刘黑闼。这五六年间何曾休息过,如今天下初定,不必再像以往那般铁甲寒衣,有了闲暇便念起了过往。”
他摸着我的头发,若有所思:“我和卿卿都为人父母,今日入宫,圣人和万娘娘可欢喜。”
“欢喜,万娘娘还说要亲自抚养丽质。”我摸着世民的手,安抚他略显浮躁的心思。
我柔声劝道:“万娘娘膝下空虚,虽是过继了宽在五弟名下,可那终究都是过了身的人。更何况自分府别居,二郎与卿卿甚少尽孝道,让丽质替我们尽孝再好不过。”
世民握住我的手:“卿卿劳心了,许多事情是我疏忽了。丽质和青雀双生之子,分离了可惜。我记得王氏也有个女儿,不如让玉妍去万娘娘那里可好。”
我抬起头望向世民,心中明白他舍不得丽质,紧紧握住他的双手:“那便让丽质和玉妍姐妹一同入宫,也好有个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