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摘了一朵杜鹃簪在绿绮的鬓边:“万贵妃年纪大了,圣人和她不过是念着旧日的情分,再者万贵妃也不是二郎生母,这样的情势哪里敢如此进言。”
太子久在宫闱,宫里的娘子必是与他交好,如今求得不过是从中权衡。
绿绮神色一冷:“方才慕容萱传来消息,太子要夺王爷兵权。”一句话虽是在暖春却让人如置身于冰窖。
我拿指甲轻轻弹了弹一朵开的最盛的杜鹃,杜鹃的花瓣纷纷下落:“若是夺兵权倒好,只是二郎手下多是忠贞之士,怕是解甲归田,自挂官印也不会在太子手下讨食。”
我看着黝黑的土地上的落红,冷冷一笑:“无情最是帝王家,你可忘了五郎李智云。”
绿绮狠狠折下一枝杜鹃花,掐头去尾,一双杏眼里满是狠戾:“他若是敢,我漏夜进东宫去让他死无全尸。”
她见我面有不满丢了手里的杜鹃花花枝,跪地说道:“我只是见着王妃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心里心疼。王妃自幼在那见不得天日的慈恩寺,回了长孙府邸没过几天好日子主君殁了。”
“寄居在舅父家中虽衣食无忧,但终究瘦的和小猫似的,和王爷成婚后,圣人起兵。日子刚好过些,王妃将养了几日才如花朵般娇嫩。可是太子掣肘王爷,连带着王妃也如此。”
我扶起绿绮拉住她的手慢慢往议事处走去;“你自幼跟在我身边,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王爷是重情重义的人。你若是贸然除了太子,王爷怕是要伤心。”
我拍了拍绿绮的手,仰头看着疏影里的春光:“小时候总听老一辈的人说,这雄鹰是要剪了翅膀丢下悬崖才能飞得更远。如今细细想来人也是这般的才可以绝地反击。”
我低头自嘲道:“我哪有小时候,不过是记忆里的那些旧事。”
我回到议事处的时候瞧着郑淮叶守在门外,她穿了件嫩粉色千重桃花的衣衫,一张俏脸上眉作新月,面若桃花,眼角处拿笔仔细描绘了桃花花钿。
青丝挽成灵蛇髻带了一顶桃花冠,那冠子垂下长长的桃花晶石流苏,她又生的娇小远远看过去宛若三春桃李。
她见我来行了礼,行礼间头上戴的桃花冠沙沙作响:“王妃安好,妾身小厨房今日做了几个和季节的新鲜吃食,想着送来给王爷和王妃尝尝,可巧,王爷在里面查世子的功课。”
承乾背书的声音清脆稚嫩透过红木雕兰花的窗户传出来:“自天子达于庶人,好恶哀乐,其修一也,丰约劳佚,各有其制。上足以备礼,下足以备乐,夫是谓大道。”
承乾年纪尚幼,难为他背的熟练:“天下国家一体也,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民为手足。下有忧民,则上不尽乐;下有饥民,则上不备膳;下有寒民,则上不具服。徒跣而垂旒,非礼也。”
故足寒伤心,民寒伤国。我心里默念这最后一句,若是父寒子心,又当如何?
郑淮叶饱读诗书,听着承乾背书摸了摸自己桃花冠垂下的流苏:“王爷让人教授世子儒学经典,世子聪慧如今竟已经念到《申鉴》。”
我不语,只是听着窗里世民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书背的极好,这篇《申鉴》是荀悦所写,以医道比喻国家,讲的是君臣子民一体国家才可昌盛的道理。”
郑淮叶听着世民这样说,微微叹了一口气;“王爷殚精竭虑,为了大唐快把自己一颗心都呕出来了,可是如今却只能在这府里教授世子。”
我摸了摸郑淮叶桃花冠垂下的流苏,浅浅一笑:“今日在杏花坞怎么没见着妹妹,妹妹也该多出来走走,听说年下受了风寒,如今可好些了。”
郑淮叶冷冷一笑:“王爷如今的处境,我哪有心思去吃酒赏花。”
“今儿早上让人去河边打渔人那买了青鱼和河虾,趁着新鲜做了鱼羹和虾糕。又让人挖了新鲜的竹笋做了油焖笋。摘了带着露珠的油菜花来焖饭。”她细细说来自己所做之事。
这时承乾背了书开了门进来,见着我本是极欢喜的却瞧着郑淮叶在我身边只得依着规矩行礼。
我拉了他的手笑道:“方听你背生书还算流利,只是这其中的意思阿娘有些不懂,还想听你细细说来,再者青雀午睡也该醒了,你将刚那卷书说给我和青雀听可好?”
承乾乖巧又想着幼弟青雀,拉着我的手一个劲的吵闹:“儿子来交功课之前瞧了青雀,可青雀被乳母哄的昏昏欲睡,我拿布老虎逗弄也不理我。阿娘,我想吃金银双生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