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想当初高考前，我信誓旦旦地拍着课桌道：我张洛，绝不会复读，就算我考得再差，我就是去死，也绝对不会复读！哈哈！不得不说，世间有些事就是这么奇妙！我们总是在年少轻狂时大言不惭，立下雄心壮志，然后在老的时候亲自践踏自己的诺言，面无表情，无动于衷。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渐渐懂得理想与现实的巨大鸿沟，看清生活原本就是肮脏，枯燥，死闷，痛苦的真面目。原谅我发的牢骚，朋友们，因为我实在是看不起我自己！我言而无信，我就是个懦夫，最大的可怜虫！我现在就坐在这里，等到晚上六点半，我就要回到教室里，拿起熟悉的课本，听老师讲那重复了无数次的知识点，一头扎进题海里，甚至将自己闷死在里面也出不来。一想到又要过上一年腥风血雨，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就想哭！可是我不能哭，因为我是一个失败者！历史书永远不会给失败者留空，因为成王败寇，只有胜利者才有书写历史的权力！不过，无所谓了，我已经放弃挣扎了，未来的日子我将听天由命，任凭命运宰割，如果还有什么更痛苦的，请上苍一并降临到我身上就是了，我不会吭一声！朋友们，如果我的话让您们难受，我现在就向你们道歉，抱歉，我实在是个懦夫，只会耍嘴皮子的混蛋！”

“张洛！”陈明大声叫出张洛的名字，打断他的话。

因为他说的这番话，同时也是其他四个人的真实写照，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大家的低着头。

张洛这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确实悲观过头了，也不再继续发表言论。

“同志们！”比起“朋友”，陈明更喜欢用“同志”这个词。陈明身上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消极情绪感染的人，他眼神明亮而坚定，散发着希望的光芒，言辞顿挫道：“关于复读这件事，其实我是不愿谈论的，因为正如张洛所言，在上一年高考的战争中，我们失败了。然而既然张洛已经提起，我也就不能再避开，在这里，我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在我看来，高考犹如一场战争，既然是战争，那就一定有失败的一方。高考几百万人，不可能人人都如意，有人哭有人笑，这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事。孙子兵法有言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失败说明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机会！汉高祖刘邦与项羽多次交手，皆以失败告终，总能苟全性命而待机再起；反观项羽自刎乌江前，攻必克，战比取，一生未尝败绩，然而失败一次后就怨天弃己，不愿渡过乌江以求自保。最后呢？天下落入刘氏之手，沿袭数百年。这说明了什么？一时的失败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要在失败后汲取教训，化悲愤为力量，继续战斗！还是那句老话，失败乃成功之母！我承认，人生就是接连不断地苦难，但凡不甘平庸之人，无论他处于各种地位，无论财富多寡，总会有苦恼缠身。假使我们高考成绩很好，上了心仪的大学，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一劳永逸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永远别信长辈们说的那句考上清华北大你这辈子就享福了！只有懒惰，不思进取的人才会相信这种鬼话。越富有的人往往烦恼越多。圣经里说我们都是受难者，我们这辈子都在赎罪，我是相信的。除去无知的童年，我们一辈子都在负重前行，记住，是一辈子。人生永远不能停止奋斗，如果谁真的停下脚步，那么只能说他大限将至。至于为什么有的人成天什么也不干，却依然过得好好的，对于这些人我只能引用臧克家的一句话：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对于灵魂死掉的人来说，只是迟几十年进坟墓而已，这对世界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我们也毋需责怪他们。加油吧！同志们，这不过是上天给我们多一点的考验而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是正常的，上帝想考验你的意志，你总不能让他给你面包，金钱和荣誉吧！所以，同志们，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最后我要用我们语文老师对我们说过的一句话结尾：没有复读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陈明一口气说下来，口干舌燥，赶忙喝了一口饭店老板一开始就给盛上的茉莉花茶润润嗓子。他觉得应该已经把大家从情绪失落的泥潭里拉起来了，在他看来这是他的职责。

就在此时，有人喊了一句：“菜来了！”饭店的女主人热情地端上一盘鱼香肉丝。

“上米饭吧，老板。”陈明说道。

“哦，米饭在柜台前，碗在旁边，要吃多少自己盛，不要浪费就行。”女主人行色匆匆道，她身上具有四川人那种干起活来不要命的劲儿，勤奋两字就是对她此时最真实的写照。她不仅要照顾所有的客人，她还得帮后厨打下手，犹如一只在许多餐桌的花丛中往来穿梭的蜜蜂，可以说她是店里最忙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