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也好几个月了，在遇见宋雪无之前，沈牧之始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国。好像就是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突然间回国这一个念头就打在了他的心上。再次遇见宋雪无之后，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海外漂泊十年，虽然以前他也时常提起，但大多时候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可能会拿起上网搜索回国的机票，却从来不会买。到了第二天，热忱消失，他也不再提。可是这一次，他果断地买下两张机票，整理行李，而诸如退租画室整理画稿这一系列从前觉得怎么也理不清的杂事，用了不到三天，就飞速处理完了。

“既然你都处理好了。那就回去吧。并且下半年的画展，好多都是在国内。”说话的人笑了笑，随即眼睛从一副未完成的画作上移开看向很远的地方，与此同时心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六年前沈牧之从佛罗伦萨求学结束后，一直在欧洲各国游历。资本主义国家，因为社会福利完善，所以很多人都不必为了生计奔波，他们用大把的时间来享受生活，追寻浪漫。人们对现代艺术，极其包容又极其挑剔。这样的氛围里，像沈牧之那样初出茅庐的人太多了，他们只能在艺术的夹缝中谋求生存。艺术家遍地都是要想被别人看到必须有一个闪光点。

在欧洲，自然风景题材的画作太入门级太屡见不鲜了。但沈牧之确实是凭着那样一副巨型画作，在油画界崭露头角的。那副以教堂为主体的油画有一个完全和画作本身不搭边的名字——《盛世婚礼》。说到教堂，很多人都想得到新生、死亡和婚礼。而那副在油画经理人眼中看似普通的画，因为这一个颇有悬疑小说风格的作品名一下子，变得更有意义更有价值。之后沈牧之的作品，大多沿袭了这一风格。比如，明明是一副画着水中明月倒影的画，却叫《眼前人》，下面一行法文注解，译为中文：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加上画廊经理人的某些营销手段，许多人趋之若鹜。好像他们买的不再是画作本身的观赏价值，而是画廊兜售沈牧之的深情与浪漫。

沈牧之每年也会画这么一两幅人像，当然饱含创作热情的他，从来不会按常理出牌。他的人像作品，每一幅都只有某一部分是清晰的，眼睛若漂亮写实，那眉头发梢必定是模糊的，随意涂抹的；若嘴巴漂亮，那鼻尖和眼眸，定然也是叫人猜不透看不穿的。而这些画和其他的不同，没有名字，也不对外出售。

他公开在一次展览上提过，每一幅作品画的其实都是一个人。自那以后，所有关注油画的人都知道，这世间有这样一个痴情的男子。

若有人问起沈牧之，关于他的缪斯女神种种，他不是一语带过，就是闭口不谈，他心里的那个人被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封起来。他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地画着那个女人，心怀愧疚的爱，给他的嘴巴上了封条。如果有人问起他的忧愁，他无法说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