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请龙神分身下降,三位本教巫师立即默契地开坛作法,为首的那位伸手戟指,一头毛色全黑的牦牛,当即退出重骑兵的阵列,被伸手擦走眼泪的乌斯藏人卸下背鞍、嚼头和缰绳,迟疑着没有移交出手。
一位身披鳞甲的头领,知道这位部下与坐骑并肩作战多年,心里肯定有几分不舍,不由地悠悠一叹,为了不触怒地位尊崇的本教巫师,赶紧快步上前,劈手抢走缰绳,牵着这头从高地下来,转战四方的战兽,走向三位巫师所在的地方。
一位头戴牛骨冠的巫师,手持一柄骨刀,在祭坛外围踱步划圆,初看平平无奇,可是从高处往下俯视,就可以看见此圆浑然一体,近乎完美。
另一位手持镂空祭刀的巫师,面色不虞地接过缰绳,将这头全黑牦牛牵进祭坛中心处,原本经历多次大战,性情嗜血暴虐的牦牛,已然知道前途命运多舛,却根本抗拒不了巫师的牵引,淡红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甚至前肢双膝曲起,跪在沙地上,依旧改变不了巫师的想法。
最后,它回头看了一眼骑士,似乎想将伴随这位少年多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战牛骑士,牢牢地记在心里。
所幸的是,它看见一个扭过头去,不忍再继续看上去的孩子,若是那位披甲头目双手夹住骑士的头,将他强行扳正回来,甚至撑开双眼眼皮,最后的道别似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负责献祭的巫师看到两行血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战牛骑士,心里微微一热,手中的祭刀,还是毫不犹豫地捅进牦牛的脖子,当场插进颈椎的骨节之间,瞬间切断这头战兽的最后一点反抗之力。
紧接着,献祭巫师握紧祭刀往下用力切,将粗如蚯蚓,蜿蜒游走在薄薄的皮膜之下的血管,连同喉咙都截断了。
温热的猩红血液顿时喷薄而出,风中传来“嘶嘶嘶”地漏气声,有如雪山流淌而下的冰风拂过高地裸麦发出的轻吟。
牦牛失血过多,转眼过后,身躯已经开始转凉,献祭巫师没打算歇息,右手持着铁质祭刀,手势异常熟练,从牦牛的颈部开始剥皮。
他的手速快如裁纸,无论多么坚韧的皮膜,在锋利的祭刀游走下,纷纷断开连接。前后不过一刻钟,整张牛皮连着牛头就被巫师完整分离。
接下来是搭建祭坛,需用白花花的牛骨和膏油,两根前肢和后蹄腿骨,平放在沙地上搭建出祭坛底座,其上不断叠加一节又一节的牛肋骨,仿佛一个梯形金字塔,再将大块的牛膏油糊上去,将骨头全部遮掩住。
负责献祭的巫师双手握住牛角,将完好无损的牛头,小心翼翼地放在祭坛顶端,头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连带着整张的牛皮全部摊开,蒙住骨头和膏油,这便成功了大半。
最后,三位巫师站定不同的方位,神色肃穆,默默地念诵着神言,乌斯藏人纷纷翻身下了坐骑,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哪怕是金毛羚羊、青鬃马、牦牛等畜牲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不过三十息,祭坛顶端的牛头,蓦然睁开硕大无比的眼睛,血泪早已流干,眼角更是热地冒出一丝丝血烟,像是祭坛里面塞进去一个烧炭锻铁的熔炉。
牛头双眼起先茫然无神,待到龙神真灵降下后,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冷漠,间中暴起一丝丝金芒,惹得分立左右,主持仪式的三位大巫师喜不自禁。
此地发生的异变,甚至影响到天象,原本艳阳高照,此时已风起云涌,凭空生出无边无际的乌云,将这条河段以及周边地带全部罩住。
也就是待在流沙河底下,慈舟一行四人恍若未觉,仅仅对狂奔而来,蹄足夯地如同擂鼓的乌斯藏骑兵静默如死,感觉有些惊讶罢了。
只不过,当龙神藉着献祭仪式降灵后,部分神体跨空传输过来,在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后,呼吸之间,形成一个栲栳大的元胎,内里有粼粼波光闪耀,更有淡淡的蛇影倏忽而过。
当胎膜破裂,龙神神体顺利出世后,现出粗如手臂,如蛟似蟒的有角小龙。它张口吞食着牛头脑髓,一路往上升去,顶着硕大无比的牛头,带动整座祭坛浮空悬停,形塑着新的身躯。
这是一条牛头蛇身,遍布龙鳞花纹的怪物,尤其是吞食了牦牛的所有内脏后,身躯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成长,变成水桶粗细,首尾拉长约丈八许。
仅仅如此程度,还不足以打败流沙河之霸,三位大巫师把心一横,以巫灵出窍之术,将三魂七魄从头顶灵门遁出,立即就有随身豢养的灵兽飞来,分别是飞鼠、蝙蝠、管狐,化作一艘艘灵舟,分别载着三位大巫师的灵魂,投进龙神分身体内,进一步壮大宿主的神通。
牛头蛇身怪物本事龙神分身,自然是神而有灵,对于本教巫师主动来投,化作羽翼和爪牙,原本有些不耐烦,可是流沙河霸主是何等的强横,即便全盛时较量过,都没能稳压过一头,更何况如今分身出战,自能捏着鼻子忍下了。
三位大巫师知道流沙河之霸与大能交过手,受到重挫,实力衰退的厉害,此时正是趁其时运低落,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自然不会出手试探,直接禀报龙神真灵,应全力以赴,送杀无尽应劫往生。
牛头蛇身怪物本就不耐,暗中骂了一句恁多聒噪,却毫不犹豫地飞往上游,俯视着河水蓦然变清,使劲咬咬牙,猛地朝河面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