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脚踏入时光隧道,我在昏沉间只觉魂魄离体,飘飘渺渺,踩着无数光斑影像,回到了那最初的最初……
夜半未央,万籁俱静。女子在榻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半晌她终于翻身坐起,沉声道:“来人。”有低眉垂目的青衫侍女应声而至,点亮烛台,恭立在侧。女子仅着单薄中衣,起身离榻,径自往书案旁坐下。
“大小姐,更深露重,您这是……?”侍女一惊,忙取过一侧衣架上的斗篷披在女子肩上,不解地问道。
“无妨,”女子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取过书案上的锦帛信笺,提笔蘸墨,正欲书字,又似想起什么,放下笔来,转头对侍女道:“你去,将今日他送来的胭脂香粉一并取来给我。”
侍女愣了愣,喏声退下,不多时捧着一红一白两只玛瑙小盒匆匆而至。她恭谨地将两只盒子放在女子手侧,一边忍不住含笑打趣道:“大小姐难不成竟要半夜试新妆?后日才是开国庆典,小姐怎不明日连同礼服凤冠一并试妆?这夜里灯火闪烁,寒气又重,小姐担心着凉。”
那女子——云思明轻嗔带笑地瞪了一眼自己这胆大的贴身侍女:“偏你话多。你且下去休息吧,明日还有得忙呢。”
她久居上位,言行举止间皆自带威仪。侍女不敢再与她打趣,施礼而退,轻轻掩上房门。
房间里除了这一点烛光和淡淡脂粉香气,重归寂静。
云思明拿起桌上两只玛瑙小盒,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那赤红色的盒子表面光滑晶莹,只浅浅刻了一对缠绵比翼的蝴蝶纹饰,纯白色的盒子盒盖上却有一朵栩栩如生的云,还有一行小字:“朝思明眸点唇妆,暮盼余生共卿长。”一笔一画,皆是那人亲手刻画。
思明心中一甜,想起当初那人笑言:“思明,你终日与我征战沙场,面具日日遮掩之下,我几乎要忘了你的模样了。”见她斜目轻挑似怒非怒,浑若未觉继续不知死活道:“如此倒是比其他女子省了许多香粉钱,至多也就涂个口脂还能露在外面给人看看罢了。”说罢不待她发作,突地俯身凑近她耳侧,轻快道:“不过我的思明,明眸皓齿红唇潋滟,即使带着面具,仍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言罢哈哈大笑,纵马扬鞭,疾驰而去,留下她一人,鲛皮面具下,俏脸绯红,目瞪口呆,半晌才醒过神来,羞恼斥道:“风烈,你是皮子痒了吗?居然拿我取笑打趣?!”虽是斥责,声音中终究是带了三分雀跃与少女羞涩。
“哪里取笑了?”那男子——风烈一边纵马驰骋,一边回过头来朗声道:“娶你的时候我一定亲手制一盒这世间最美的口脂给你,让天下人都看看什么是明眸点唇倾国倾城!哦,别担心,既然到时候你不用再带着面具沙场跋涉,我也会一并送一盒香粉于你匀面的!”言罢又是一阵大笑,愈发得意。
饶是她智绝天下,辩才无双,毕竟是个妙龄女子,面对心上人这样直白热烈又厚颜无耻的调笑,竟也落得个应对无策哑口无言,半晌才扬鞭追了上去:“登徒子!谁要嫁给你了?!”
当时以为他不过是信口开河的调笑之语,如今,竟真的在大典之前巴巴地送了胭脂香粉过来。思明打开这纯白的盒子,里面正是满满一盒嫣色口脂,细腻润泽,芳香沁鼻,显而易见,这胭脂定是真的出自他自己的手笔了。
另外一盒……思明打开赤红色的盒子,里面果然满满一盒送与她匀面的香粉,亦是精工细作,至于是不是也出自他的手笔倒不可知了。
两个盒子一盛胭脂,一盛香粉,俱是红白相映,鲜明成趣。
大典在即,诸事繁杂,千头万绪都要一一捋顺。难为他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当初一句玩笑,费尽心思,只为博她一笑。
最难得的,便是这份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