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执从不曾想象过,一朝听闻失去双亲,会是怎样的痛苦?可他,却在此时,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心如刀绞的疼痛。
他痛得是那样莫名,痛得是那样不可抑制,将右手紧紧按压在心脏上,双臂都在不住痉挛。
双目血红,他死死压住眼泪。我从不曾闻过今世双亲,却不想真已永隔。
他浑身摇摆着,坚持着重新入座。
门口边上,秦美娘红着双目,紧紧捂住红唇,才避免自己哭出声来。
看着刘执,她心间疼惜无比,这样的痛苦,怎么能一日间全数按压上夫君的心头。
“三爷,你继续说。”
他倔强地嘱咐着,心间本已承受不住这么多,可他是刘家人,这些,都是他应当担负起来的。
刘三的情绪久久无法自拔,深陷在过往中,很久后,他才继续发声:
“所幸天运庇佑,你爷爷手下将士用命,护得你爷爷突围而出,带领三千残兵,败退到了雁门。”
“可你二爷爷,心伤你父母的逝去,以及刘氏举族男丁的消亡,不肯再去见他。”
“此后匈奴南侵,北地大乱,你爷爷受此连番打击,自责难当,遂心灰意冷,辞官归隐,带着你来到了江南。”
“而你二爷爷,在北地继续奋战,绝地复起,终于觅得良机,才逼得匈奴退兵。”
“所幸,当年那些襁褓中的婴孩,如今都已经成长了起来,你二爷爷这才在北地重新竖起了刘氏的大旗。”
刘执听完,久久地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语。
对于两个老人的过往,他不想深究太多,谁是谁非,也该淹没在尘光里了。
他不知道当年的爷爷,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从北地全身而退,也不知道二爷爷这些年,是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他只知道,两个老人这些年,肯定都不容易,能够从朝堂安然退下,爷爷当年也肯定是付出了代价的,恐怕二爷爷,也为此替他从中斡旋也未可知。
两个老人不再来往,他大抵也能想象得出因由。一者,无法直面曾经的人和事,一者,苛责而无法原谅。
但刘执相信,他们的兄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刘氏付出了满门,代价太大,再难正面相对。
“三爷,我有一问,您可能解答?”
平复了很久后,刘执这才出声。
“老爷请问”
“为何这些年,家里都不曾供奉上双亲的灵牌位?”
“这是你爷爷当年带走你的代价”
“代价?”
“刘氏的英烈祠中,供奉着所有刘氏英魂,若要请出,需得族长首肯。”
“三爷是说,刘氏的族长,不允我供奉自己的双亲吗?”
刘执说着,心底的火焰就在蹭蹭往上长。
“当年的族长,便是你的太爷爷。”
“那太爷爷为何?”
“因为你的爷爷,已经没有了资格再入刘氏的英烈祠。”
“他当年固执地要带走你和你双亲的牌位,被你太爷爷阻止。你太爷爷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你,二是你双亲的牌位。”
刘执点头,明白了缘由。爷爷当年是选择了自己,才没有带有双亲的牌位的。
“老爷想祭拜自己的双亲,唯有以后回了刘氏,再入英烈祠方可。”
这个时空,对祖宗宗祠看得极重,这是血脉和亲情的另类纽带,分走灵牌,那便意味着分家,会被剔除族籍的。
“三爷,当年父亲带走的刘氏男丁中,可有二爷爷的子嗣?”
“你二爷爷,不曾有子嗣。”
“如今呢!”
“你唯有一名姑姑,而今是天策府上将王猛,王景略的夫人。”
刘执点头表示知晓,又问道:“太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