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苦寒,民风彪悍。
黑羽军驻扎的天断山脉,再往北走,便是五胡放牧的无尽草原,而天断山往南五十里,便是三阴口。
三阴口,为三座大山包夹而成,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
按理说,此处地势才是防御北境,大秦驻军的最佳之地,可黑羽军却偏偏抛下了此地,北进五十里驻军于天断山,已经十余年。
十七年前,恰逢百年难遇的酷寒,五胡惧于大秦兵锋,北进侵入罗刹。
可匈奴族人众多,罗刹难以满足族内所需,遂举族南下,侵略北境。
驻于三阴口的黑甲军主帅刘泰,欲借天时一战平匈奴,遂舍弃地利,大部北进迎击,兵败漠北。
时征北大将军刘泰之弟,刘康留守三阴口。
匈奴来犯,他凭地利击败南侵匈奴先锋大军,因兵少将寡,不得已退出三阴口,且战且退,寻机重振大军。
最终,刘康凭着北地地广人稀的特性,化整为零,分兵引诱匈奴追击,慢慢消耗着匈奴有生力量。
北地军民一心,彪悍的民风使得刘康快速拉起了又一支大军,奇袭匈奴中军获胜,匈奴胆寒而后退。
可北地经受战火荼毒,北地大军死伤百万,四十万黑甲军唯剩三千伤残,生民更是死伤无数,民生凋敝。
刘康愤慨,悲痛莫名,遂率军北进,扫荡草原。
待他归来后,为赎己罪,表示黑羽军守护北境的决心,便抛下了地利,发下了天断不失,北境永安的誓言。
而今,三阴口,已经成为了黑羽军的英魂安眠地。
此时的三阴口,风雪暴降,寒风若刀。
一个毛发花白,身形略微佝偻的老人,正在拜祭。
山头被包裹着银装,两三处地势略高的地方,荒草萋萋,被寒风压弯了腰。
再举目四望,破败的坟茔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三座山头。
这里葬下的,都是十七年来战死在北境的英魂。三阴口,是英魂的沉眠地。
老人双眼浑浊,面上有着阵阵哀伤,脑海中快速闪过那无法忘怀的一个个音容。
他在缅怀,在追忆,嘴角苦涩,歉疚萦绕于胸中,老泪纵横。
“大帅,将我等葬在三阴口吧!我等生时为北境而战,死了,英魂也要庇护北疆。”
他耳边,又响起了老兄弟的声音,那是他在临死前的祈求。
“是啊大帅,我等生时力压北境敌,死了也要直面北方,震慑敌胆。”
这是另一个老兄弟的话语,他还清晰地记得,这个老兄弟,是他帐下最豪气云干的先锋。
而今,四十万老兄弟,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是大秦征北大将军,黑羽军主帅,北地刘氏的家主,被好事者奉为“北地之王”的刘康,权势滔天。
可他,却很孤独,心间常有罪恶。北地刘氏尊于北,那是用无数尸骨才铺垫出来的荣耀。
这三座山头上的几十万坟丘,为大秦而死,也是为刘氏而亡,因为那用血骨铸就的权利宝座,而今,是刘氏坐在其上。
可他心底的罪,还不仅如此。
“大哥,我们当年,真的做对了吗?”
刘康轻语低喃,悔意和痛苦,在他眼中纠缠。
没人能够回答他,只有他依旧立于寒风中,看着三山坟茔,肩负起所有罪与恶,默然垂泪。
山下,三千骑兵静候,领头的,便是黑羽军左部大将,刘仁瞻。
刘仁瞻今年不过三十岁,在而今刘氏族中,排位第一。
“嘎”
飞鹰脆鸣,他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