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已和老妪之子成亲,先前姻缘,就此断了。
小吏看了书信大怒,赶到那户人家,未见宅院,只见荒坟一座。
他心中暗道不妙,掘坟开棺,惊见棺椁之中,妻子死不明目,被同棺一具骷髅死死抱着。
有过路商旅看见,只当他杀人,于是告官。
“试想,那日小吏离去后,晚上时,其妇在那坟茔所化的院里,经历了什么呢?”
李笠幽幽的说着,柳盼只觉身上冷得厉害,而小胖子更是牙齿打架,“格格”作响。
旁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觉得后背发凉,他们随便一想,就能把自己想象为小吏之妇。
独自一人待在宅院,到了晚上,四处寂静无声、一片漆黑,只有房间内一盏孤灯若明若暗。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转头一看,却见那老妪走进来
慢慢的,老妪面庞变得扭曲
四周场景变换,烛光变成鬼火,院子变成野地坟茔
惊恐,无助,哀求
尖叫,绝望,死不瞑目
只是这么一想,就让人毛骨悚然啊!
“后后后来呢?”小胖子哆嗦着问,李笠故作神秘:“郎君猜猜?”
“呃”小胖子说话带着颤音,明显是吓坏了,却强装镇定:“呃一定是柳明廷请来高僧,将那坟茔鬼怪降服、度化?”
李笠看向柳盼:“郎君以为呢?”
“呃”柳盼沉吟着,额头冒汗,也是被吓坏的模样,“我家祖家祖一定是请了道士来降妖”
小胖子闻言奇怪:“你祖父?柳明廷莫非是你祖父?”
“对呀,家祖当年就在鄱阳当过官的。”柳盼说完,转头看向那中年人。
中年人点点头,但眉头紧锁,柳盼祖父柳恽,也就是柳家的“老郎主”,年轻时确实在鄱阳当官,官职是鄱阳相县令。
不过那是萧齐的鄱阳相。
当时,中年人还没出生,是他父亲在鄱阳服侍老郎主。
所以,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小胖子见这故事居然是柳盼祖父经历过的,愈发认为是真事,而不是李笠胡编瞎造,顾不得害怕,追问:“后来呢?”
“嗯,后来啊”李笠故意放慢语气,以吊起听众的胃口,“后来”
“后来,柳明廷觉得蹊跷,认为那强人打劫夫妇俩,怎么只抢钱财,不把女的也抢走呢?于是暗地里让人查访,又派人验尸,最后发现”
“最后发现,小吏平日里和内人时常争吵,因为其妇是王府侍女出身,见惯了锦衣玉食,见惯了大场面,觉得良人无能,时常埋怨”
“在来鄱阳的路上,一次争执之下,那小吏失手打死内人,为逃罪责,就编造了一个鬼怪故事,想要逃脱杀人大罪。”
“其妇的致命伤在后脑勺,而验尸结果表明,是小吏手中一块令牌留下的痕迹”
听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故事从志怪故事变成了破案故事,先前的恐惧一扫而光,大家只觉得身子又暖了起来。
如此波折的故事,让小胖子听得意犹未尽,而柳盼也为自己祖父“明察秋毫”而感到自豪,至于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从没听说过,阿耶也没说过。
中年人也不知道,因为那时他还没出生,柳偃潜意识里就认为是真的,因为“当事人”是他祖父。
而小胖子见“当事人”是柳盼的祖父,自然就认为是真的。
地方官断案,没有被坏人编造的鬼怪故事瞒住,而是不动声色暗中查案,最后查明真相,将杀妻凶手绳之以法,这故事好!
一点也不恐怖嘛!
小胖子很高兴,听李笠讲的故事,仿佛喝了一杯冰镇酸梅汤,全身上下,没一处不舒服。
“李笠,你再说个故事!”
“呃,回郎君,且待小人回去编一个啊,是想想”李笠故意说漏嘴,小胖子闻言笑起来:“哈哈,你这故事是编的,我听见了!”
柳盼急了眼:“不!家祖才不是编的!”
两个小家伙争执起来,李笠在一旁站着,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在琢磨着。
这鄱阳王府的小郎君,连自己名字都不屑告诉他,按说不会关心他的日常生活,却知道他租了一艘双桅帆船捕鱼。
只言片语,让李笠“细思恐极”。
很显然,有人在打听他的消息,关注他的日常动静。
王府中人和李笠能扯得上关系的,无非就是吕全在王府里的靠山,那个管事詹良。
吕全因为构陷一案,已经伏法,而那个詹良却撇清了关系,未被追究责任。
所以
那日,他才结束假期到郡廨点卯,出了门就被柳盼的仆人堵住,说要和王府小郎君的水老鸦比赛捕鱼,这不可能是巧合。
肯定是有人算着日期,等他来郡廨服吏役,便撺掇着小胖子搞什么比赛,然后名正言顺把他弄进王府“饷家”。
他要是进了王府,就是羊入虎口,此事若真的是詹良有意而为之,恐怕会趁机让他随时因为意外而暴毙。
李笠瞥了一眼小胖子。
这次比赛,他本来是要输的,因为寻常渔民不太会想到“锚鱼”这种捕鱼方式,所以,他是涉险过关。
但是,正如马青林说的那样,不怕贼不来,就怕贼惦记。
眼见着两个小家伙吵得面红耳赤,转眼又握手言和,李笠决定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