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散布着几个壮汉,个个身材魁梧,腰间别着铁箍木棒,防的就是有人输红了眼,被斗鸡“附身”。
壮汉们注意到这个进来的客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哪家有钱人家子弟便装进来过过手瘾,可看清总角那寒酸的装扮后,心知是穷鬼进来签卖身契了。
这里是赌档,人气如此之旺,当然是打点好了各方各面,档主手段了得,打开门,笑迎八方客。
进来赌钱的人,有富有穷。
富人进来,出去时变穷鬼穷鬼进来,就不要出去了,欠下赌债还不起,直接签卖身契当一辈子奴婢。
李笠跟着僮仆向前走,却不住东张西望,看看这个时代的赌场是什么个情况,也算是长个见识。
然而见识还没有,首先是失望:这个赌场太寒酸了。
不说装潢,毕竟这是鄱阳,小庙容不下大佛,就说现场气氛。
赌场为了让赌徒失去理智、疯狂下注,会想办法营造气氛,花样很多,那一世他闯社会,见识过,所以有些心得。
这里,虽然有人气很旺的斗鸡场,但是气氛未能让其他场所得到“共鸣”,因为斗鸡场的吆喝声更像是噪音,会引起别的赌徒不快,所以和别处隔开,这简直是浪费资源。
又有...
算了,“赌”害人,罪大恶极,李笠不想回忆那么多。
他跟着带路的僮仆继续向前走,沿着游廊走来走去,来到一处院子里,其大厅内颇为热闹,许多男子分成几群,各自围着草席开赌。
李笠被僮仆领着向前走,要穿过大厅,他边走边看,发现这些男子玩的是“樗蒲”。
樗蒲,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赌博游戏,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经常玩樗蒲。
就连郡廨也不例外,许多官吏闲来无事就聚在一起玩樗蒲,赌注有大有小,李笠得以观察过樗蒲的游戏规则。
对于李笠来说,规则有些麻烦,樗蒲的玩法更像是后世飞行棋,根据骰子的结果,让棋子在“棋盘”上行走,吃掉对方的棋子,或者“攻入”对方大本营。
掷具为骰子,用五颗,所以别称“五木”。
这种骰子为木片,两头圆,中间扁,像压扁的杏仁。
每一枚骰子都有正反两面,一面涂黑,一面涂白,投骰子时,五枚一起投,可得六种组合彩。
若得五个“黑”,该组合名为“卢”,是最高级的“彩”,等同于飞行棋投骰子投出了“六”,投掷者的棋子可以连续“行动”,或者进行特殊行动。
赌博害人,李笠不会研究樗蒲,继续向前走,却停下脚步。
前方,有数名婢女穿梭在人群之中,为赌徒们端茶送水,这些婢女身着单薄,有赌徒怪笑着,用手去撩拨这些婢女。
撩拨,就是“揩油”,这些婢女明显不适应如此场面,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极力躲闪,却又不敢不做事。
李笠看着这些婢女的处境,心猛然下沉:王八蛋!
看样子,这些婢女应该是被卖来抵债的良家女子,虽说把良家女子卖为奴婢这种行为在明面上算违法,但实际上可操作空间很大。
所以许多穷苦百姓难免沦为被卖为奴的下场。
至于赌徒,连人性都没了,典卖妻女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女子落得如此处境,被家人甚至良人卖给赌场抵债,赌场为了打碎她们的自尊心、羞耻心,便让她们在这里端茶送水,被赌徒语言调戏、动手动脚。
等眼泪哭干、喉咙喊哑、心里绝望、被人动手动脚也觉得麻木,渐渐认命,也许接下来就能去做深一层的“服务”。
李笠看着这些可怜的女人被调戏,心里不是滋味,却无能为力,世道即是如此,他还能如何?
正继续向前走,李笠却愣住了。
婢女之中,有一人,李笠认得,正是嫂子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