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纷纷间,各人肚子忽然咕咕叫起来。
看天色,已近黄昏,该吃夕食了,但他们在这孤零零的山头上,不能生火,否则升起的炊烟会让方圆数里的人发觉山上不对劲。
若是平日,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身处敌境,稍有不慎,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还会坏了李三郎的大事。
李三郎,就是鄱阳李三郎,姓李名笠,外人都称其爵位新平侯,可鄱阳人都称其为“李三郎”。
李三郎是鄱阳的大人物,本事了得,又得天子看重,回家乡做父母官,造福乡里,所以很多人都敬重李三郎。
能有机会给李三郎卖命,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现在,他们就是在给李三郎卖命,待遇不错,一家老小都有依靠。
此次出动,他们拿了三倍军饷,等同于把命给了李三郎,然而自己的性命是小,李三郎的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所以行事必须慎重,要等到夜里,天上一片漆黑,才能生火烧水、烤火、烤食物。
此时升起的炊烟才不会明显,至于些许火光,山下是看不到的。
“今天过年,我们运气不错,置办了一些年货。”
卢吉一边说,一边把年货拿出来,却是几只被射杀的飞禽,已然冻上了。
“等会天黑生火,看我露一手,保管大伙吃得连骨头都要嚼碎。”
其他几个听了满是期待,因为之前他们就见识过卢吉的手艺:“你这手艺是怎么练出来的?”
“这不去年前年,那逆贼岳阳王占了湓城,又派兵来攻南昌,李三郎派我们做斥候,侦查敌情。”
“风餐露宿的,想要吃好些,可不就把手艺练出来了嘛。”
“我那时也做过斥候,也风餐露宿,怎么没练出这手艺?”
“人和人不一样,这叫天分,嘿嘿。”卢吉笑起来,笑得很开心:“此次出征,我内人已经大肚子喽,眼看着就该生了。”
“若生的是个带把的,我可得请你们大伙好好吃上一顿。”
正说着话,外边那位用千里镜观察四周敌情的同伴,低声喊起来。
众人爬出地坑,来到观察哨位,问:“怎么,大鱼来了?”
“来了,来了!”那人依旧看着架起的千里镜,一手指着千里镜所看的方向北面。
“来了,尘土飞扬,浩浩荡荡,来头不小呀。”
卢吉想看,但这千里镜只有一个,人却不少,挤来挤去,容易把千里镜摔坏。
他们所用千里镜因为“倍数”很高,所以块头不小,得架在三脚架才能平稳观看,卢吉举目远眺,想看看十余里外的旷野里,是如何的“尘土飞扬,浩浩荡荡。”
但这距离上,只有这种高倍数的千里镜,在没有雨、雪、雾的干扰,才能看清对面的情形。
他们是给李三郎卖命的斥候,以小队行事,配备有不同的千里镜,经过数年磨炼,常用的侦查方式,就是在小山顶上,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四周敌情。
这种高倍望远镜携带不便,但真是厉害,可以把十里外一个人的手臂动作看得清楚,若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隔着十几里远都能看见。
然后,小队之间配合,通过望远镜建立各自的观察哨位,看各哨位挂出的白布上所画符号,自己再挂上同样白布,以此向后传递简单消息。
各个符号代表的意思,都已经定好了,所以只要观察哨位布置得好、成规模,李三郎的斥候们,可以布下一张监视网,将“网”中大小规模兵马的动静大概摸清楚。
在南昌时是这样,在彭城这里,也是如此。
徐州地形,从整体而言是一马平川,但局部地区,还是有山的。
譬如吕梁,譬如寒山。
彭城周围,也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山,山顶人迹罕至,但山脚或半山腰可能有人樵采、打猎,所以潜伏起来颇为危险。
斥候们冒着生命危险,潜伏在一座座山头,亦或是较为隐蔽的平原树林、丘陵,风餐露宿,用高倍千里镜,构建起一个监视网。
监视着彭城周围的动静,然后将看到的情景,通过一个个哨位,向后方传去。
卢吉和同伴仔细观察了一会,根据经验,估算出这自北而来、前往彭城的军队,兵力大概有三四万。
“四万人左右,赶紧把布挂起来,莫要写错符号了。”
卢吉仔细叮嘱着,他的哨位,在彭城北偏东大概三十余里,山下南边数里外,有另一个观察哨,每日都关注着这里的动静。
只要他们挂出白布,对方就能看到,然后挂出画着同样符号的白布,向另一个观察哨传递消息。
如此一来,他们在不需要抵近侦查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敌情看了个大概,然后往后方传。
只不过,这样的方式,容易受天气影响,一旦下雨、下雪、起雾,视野受阻,那就不灵了。
夕阳西下,卢吉看着被夕阳余晖染成黄色的大地,默默祈祷:许真君,您老人家可得保佑李三郎,此次击破敌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