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均做了个比喻:
“就像一个权贵子弟出行,随从众多,前呼后拥,可我们趴在墙头,趁他从面前经过,跳下去抽一个耳光就跑,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这招数只能用一次,往后可就不好使了,现在再让我们来一遍,怕是连黄河都过不了。”
这比喻很形象,王琳笑道:“他们以为,把南岸船只聚拢到北岸,你们没船就无法过河。”
“没想到,你们居然把船装上轮子,如同马车一般,带着出征,不需要用他们的船。”
王琳的左臂殷晏,之前就和李笠、彭均打过交道,颇为相熟,由衷赞叹:“李郎用兵从来都是出其不意,给船装轮子,谁能想到?”
彭均笑着摆摆手:“莫要说你们,我们都没想到,所以,北虏又如何能想到?以为收了船就能高枕无忧,结果北岸津渡的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就完了。”
殷晏问:“北虏骑兵厉害么?”
“厉害,人家马多,都是高头大马,跑得快,又耐疼,能批甲冲锋,打起来很辛苦,不过你们是知道的,多厚的甲,被马槊一戳,也得完蛋。”
“我做前锋开路,因为动作快,所以北虏主力来不及拦截,便被我们突进到邺城郊外。”
“我们趁夜发动进攻,避开对方骑兵。”
“撤往南岸时,我们在道路上设拒马、撒铁蒺藜,到处挖陷马坑,加上撤得快,没被齐军主力追上,所以,没有恶战。”
王琳的右膀陆纳,问:“那后路呢?河南地界齐军,就这么看着?”
“哪里会看着,他们当然来夺濮阳津。”彭均说得唾沫横飞,“梁郎守南岸津渡,守的可是我们的后路。”
“既然是守,打或不打,没得选,但一味地守,是不行的,梁郎带着骑兵不断和敌军周旋,四处出击,拼了命,也只是勉强把来犯之敌驱散。”
“也亏得我们回来得快,若是再拖延几日,怕是想渡河都渡不了。”
说到这里,彭均又笑起来:“说白了,此次入邺,就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讲的是一个快字,靠的是马多”
“你们是不知道,为了此次出击能够做到快,我们把能用的马都用上了,还是不够,就拿驴凑数。”
殷晏等人瞪大眼睛:“驴也行的?”
“凑数嘛,办法总是有的,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彭均说话总是改不了用词粗鄙的毛病,不过对于王琳部下而言,这倒显得平易近人,因为他们也都出身草莽,接人待物,根本就做不到文绉绉。
听彭均细说入邺的战斗过程,王琳等人算是明白了:此次作战,靠得是出其不意,而不是什么一路横扫、所向披靡。
齐军依旧实力强劲,且骑兵众多,接下来他们在两淮和齐军交战,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齐军真的厉害。”
彭均一脸严肃。“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在野地浪战中,正面击溃过对方主力。”
“此次,李郎烧了齐国太庙,齐军必然大举南下,他们也不傻,不会一上来就去硬碰寒山,更可能会渡淮进入淮南。”
“到时候,诸位率军与其交战,一定要小心。”
王琳已得命令,即将率部到淮南驻防,和其他将领以及淮南各地刺史、郡守一道,抵御齐国即将发动的大规模进攻。
太庙被烧,如同宗族祠堂被人拆了,这可是仅次于祖坟被挖的奇耻大辱,可见齐国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和齐军交战经验丰富的徐州军,需要把作战经验尽可能分享出去,这也是彭均来建康要做的事情之一。
他这几日应酬,宾客都是武将,其中许多人即将入两淮协防,所以他得提醒对方,不能因为李笠率军入邺一战,就小看齐军的战斗力。
王琳见彭均如此有心提醒,点点头:“放心,战场无儿戏,我们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齐军。”
“若此次能扛住齐军进攻,机会就来了。”彭均又笑起来,“若能歼灭其主力,那么接下来,全据淮北,可不是做梦。”
他这句话,让在场客人期盼起来:对,有骁勇善战的李笠在,击溃齐军主力,顺势反击、全据淮北州郡,也是很有可能的!
正是因为李笠的表现一向出色,又立下入邺奇功,所以武将们都对接下来即将爆发的大战,充满信心。
朝廷已经进行布置,加强两淮防御,以陈霸先为豫州刺史,坐镇淮南寿阳。
而在边州与西魏如今的周国交战多年的王琳,协防南徐州,增援州治钟离。
宿将羊鸦仁,则会率军驻扎淮阴,根据战局,要么增援徐州,或者救援淮南,亦或是北出南青州,进攻青州地区。
当然,挡在最前面的、直面齐军兵锋的人,依旧是徐州刺史、新平公李笠。
这一场大战的关键,就在于李笠能不能挡住狂风暴雨。
无数人翘首以盼,盼着李笠能够再创奇迹,若梁军能够以较小的代价扛住齐军进攻,那么接下来,顺势北攻,全据淮北,不是梦想。
彭均知道王琳及麾下一众好汉们,日夜盼着建功立业,如今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举杯祝曰:“我祝各位,旗开得胜,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