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骁勇善战的官军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病死在营中、家中,大量农田荒芜,大量人口损失,国库收入锐减,粮食大幅减产。
这场瘟疫,延续时间很长,动摇了拂箖国的根基。
皇帝的雄心壮志,被这一场大瘟疫摧毁,收复故土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李笠学了粟特语,所以能和这些粟特人直接交谈哪怕对方能说汉语,而他的粟特语水平是半桶水。
听了一遍后,忽然有感同身受的念头。
想想,换做是他,在之前刚灭了齐国、收复洛阳的时刻,突然开封爆发大规模瘟疫,然后快速蔓延到全国。
无数人在瘟疫中失去,军队战斗力锐减,国库收入几乎“归零”。
中枢的武装力量和财政崩溃,导致拿下的河东、代朔、河北、洛阳地区悉数丢失,连河南都有些不稳。
江南各地,又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诛杀暴君”。
这样的“峰回路转”,对于他个人信心的打击,恐怕是灾难性的。
所以,之前李笠听人说起极西之地的“奇闻异事”时,听说那拂箖国因为一场瘟疫而国运逆转,来了兴致。
便让娄定远这个和粟特商贾颇有“交情”的“邺城大佬”,在邺城找几个去过极西之地拂箖国的粟特商贾来讲解一二。
他用“半桶水”粟特语,和对方聊了一会,勉强弄清楚这拂箖国发生瘟疫的开始时间,大约是中原梁国的大同十年到十二年期间。
也就是他“刚来”的时候。
这场瘟疫,肆虐了一年多,疫情渐渐缓和,但依旧时不时发作,折腾了十来年。
期间,疫情沿着海路,向四周扩散。
为何是沿着海路扩散,而没有沿着陆路向东扩散?
因为拂箖国和东面的波斯国交恶,两国常年交战,所以拂箖国和东方的陆路商道断绝,商队往来不易。
也只有粟特人这种四处都能说上话、给各地统治者带来利益的商业民族,才能较为通畅的往来东西,和沿途各国做买卖。
那几位粟特人见楚国皇帝聊得起劲,相互间交换一下眼神。
当中一个开口说:“皇帝陛下,小人,有不情之请。”
李笠闻言眉毛一扬:“什么不情之请?”
“皇帝陛下,草原上的突厥可汗,如今不许中原货物过境,也不许西方各国的货物,过境草原,往东边来,但有发现,悉数扣留。”
“这样,是很不公道的。”
“所以,小人请求,皇帝陛下,为我们,主持公道!”
“若官军对草原情况不了解,我们,可以做向导!”
李笠听到这里,下意识瞥了一眼娄定远,然后又看向这几个深目高鼻的粟特人,想明白了:
娄老兄,你迎合上意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刚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理由可来得太合适了!!
虽然这个时候该喜形于色,不过“君威”必须“深不可测”,他一脸平静,岔开话题:
“此事,待得时机成熟再说,对了,那拂箖国的国都故都,叫什么?”
那位粟特商贾见皇帝没生气、没一口回绝,明白事情算是成了,自己的使命完成,便回答:“小人只知道其城读音,而这读音传来传去,怕是免不了走调。”
“大概说个读音。”李笠其实不在意这个话题,他主要是想以拂箖国的“前车之鉴”,教育儿子公共卫生的重要性。
公共卫生必须重视,为此增加财政开支也值得,所以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掉以轻心。
饶州鄱阳、徐州寒山,以及改建后的建康城,曾经的行在淮安,以及现在的行在开封,都坚持这个原则。
所以一直都太平无事,没有爆发瘟疫。
但正是因为一直太平无事,人们就很容易忽略,忽略完善的公共卫生体系真正的价值所在。
毕竟,鱼在水中,是不会感受到水的特别存在。
粟特商贾“咿咿呀呀”说了一通,李笠听着听着,琢磨了一下读音,悚然动容:“莫非这拂箖国的故都,叫做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