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初春时分收拢这么多花瓣,只能是王家手笔。
一路上,迎亲的人们都在唱着寓意吉祥的诗词,围观的国人也都兴高采烈,为公子大贺。
看着前方不时向周边招手,然后引来一阵欢呼的扶苏,赵灵儿为他在昭人心中的地位赞叹同时,也稍稍为自己的未来放了一点心。
无论如何,能得到如此多的敬爱,总不会是个嗜虐之辈。
车队并非直线回到长公子府,作为全国都要恭贺的大事,长公子大婚的游街,要绕整个咸阳一圈。
当车队停在长公子府门前之时,日头正好西斜,给地面上的一切都披上了轻纱。
婚礼,古称昏礼,本就是在黄昏时才能进行的。
先是祭拜天地,然后礼拜高堂。
高堂都在宫里,并未露面,于是扶苏带着新过门的娘子向着咸阳宫的方向遥拜。
随后,便是宾客在外间欢饮,新人则入洞房。
先秦时的新人并不会与宾客一起饮宴,而是单独于内室中设专席对饮。
充当礼官的是老熟人,宗正赢白嬴老太公。
两人在宗正的带领下入房,相对而坐,先是按着礼仪吃两口按着顺序端上的饭食,接着就是互相敬酒,这被称为“合酒”,也叫“合卺酒”。
喝完合卺酒之后,宗正命人撤去酒宴,自己也带着众人离开,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两位新人。
等众人离开,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外间饮宴的欢声笑语隔着老远,早已没了声息。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却见对方好似有话要讲,就又都住了口。
又等了片刻,扶苏看赵灵儿没有重新开口的意图,轻声道:“我先为……娘子除去外裳吧。”
不是扶苏耍流氓,而是新娘外裳挂的配饰太多,非常沉重,一直穿着会很吃力。
以赵灵儿的聪慧,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只是红脸却不是自己控制得了的,只得赧颜回道:“有劳了。”
扶苏到底不是第一次结婚了,好歹比赵灵儿多了一分沉着,闻言起身,走到了赵灵儿身后。
“请娘子起身。”
听到耳后扶苏轻柔的嗓音,赵灵儿只觉得耳根都红透了。
站在扶苏的角度,可以看到赵灵儿耳边的绒毛可爱地根根竖立,耳廓也红润欲滴。
赵灵儿依言起身,感觉到扶苏的双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不由轻轻攥拳,幸好对方的双手并未胡乱游走,只是按着此前所说的那样,为她除去了外裳。
心中一松之下,赵灵儿却也感觉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失望。
失望之情还未蔓延开,就感觉肩上再次一重,却是扶苏挂起外裳后重又将双手按了上来。
果然还是要……
赵灵儿分不清此刻心中的感受,除了身体在对未知的情状微微战栗,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放松……”
扶苏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
……
芙蓉帐暖凝脂滑,吟哦阵阵似天籁。
外间的酒宴上,前来贺礼的老臣们都已经相继离开,小辈们闹得更为欢畅。
一向跳脱的李信撺掇着众人同去听房(闹洞房),却没人搭理他。
就算平日里关系再怎么要好,那毕竟也是长公子,自家主君的新婚宴,哪会有人愿意去触霉头。
樗里偲更是一把将身边没个正形的好友拉着坐了回去。
李信见无人附和,只能悻悻然坐下,继续喝着酒,也不时向场间众人敬酒。
打眼望去,却见场间喝酒最少的,居然不是一贯方正的百里俜大夫,而是以善饮著称的张苍。
张苍自从被扶苏送到廷尉署醒了一个月的酒后,总算是暂时管住了自己的嘴。
出征在即,各自有了职司的好友们,眼见就要分作几路。下次能够欢聚饮宴还不知会到何时。
年龄最小的李信,也是最重感情的一人,心中不舍之下,举着酒樽流窜于酒席之间推杯换盏,这个称兄那个道弟。
于是扶苏从里间之后,只见李信已经喝得不省人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白起与司马靳年岁稍长,与这些小孩玩不到一起,俩人正挽起袖子玩着划拳,这自然又是学自扶苏的技能。
蒙毅正在与王离放声唱《无衣》,樗里偲摇头晃脑地击打着酒樽为他们伴奏。
百里大夫早已没了往日的沉稳,一杯接一杯的同时,不断向一脸无奈的张苍劝酒。
一直保持清醒的张苍是第一个发现公子出现的,惊讶的同时赶紧起身行礼。
扶苏笑着免了他的礼,接过侍女端上的酒爵向友人们举爵。
“誓师之日本在三日后,不过到时或许没有机会与诸位共饮一爵。因此,扶苏今日便借着这次机会,先与诸君饮了。”
白起、司马靳、樗里偲、蒙毅、王离、张苍、百里俜等人纷纷举爵而起。
“愿诸君,武运昌隆!”
场间诸人,除了百里俜以外,均是二十郎当岁的少年郎。
众人祝酒之后俱是一饮而尽,继而无不放声大笑,豪迈肆意。
仍然躺在地上的李信不为所动,只是翻了个身,接着梦会周公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