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重刑轻罪的用刑理念,非但没有有效地遏制犯罪,做到以刑止刑,反而以刑致刑,造成了重罪比例大为扬。”
“这又是为什么呢?”喃喃低语又从身边传出,扶苏转头看去,却是另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看到公子垂询的目光,斟酌言辞道:“方才公子所谓‘趋利避害’之说的确振聋发聩,解释了重罪增多的原因。
“然而老夫愚鲁,还想请问公子,为何罪案总数并不见少呢?即便重刑制止不了轻罪向重罪的变化,那为何连制止轻罪的作用都没有?面对更为严的刑罚,不是更该畏惧吗?”
扶苏点点头,等到堂多数人都理解了老者的问题,才双手背后,继续指点江山。
“老先生方才所言,是基于一个假设。那就是假定所有犯案之人,都如你我一般理智,将犯罪的得与失都仔细衡量之后,做出的抉择,仿佛所有罪案都是经过缜密谋划的。
“然而实际并非如此。黔首多愚,很少有人会理智思考得失。换句话说,如果他们真的能够理智思考,就不会有犯罪的念头了。
“大多犯人被判刑之后都会觉得后悔,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犯罪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当然不是,只是他们中的一部分自信不会被抓,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冲动犯罪而已。而这两部分,都是没有理智因素的。
“也就是说,犯罪之人无论刑罚如何都会去犯罪,这与刑罚的严程度无关。”
扶苏所说的理论自然是有缺陷的,因为它不能解释为何在新法颁布之后的前五十年里犯罪率有一个较为明显的下滑。
但是他并不需要自己的理论如何完美,只需要解释最为重要的两个问题,为自己的轻刑奠定理论基础而已。
听完了扶苏的一番违反直觉的理论,众人无不低头思索,这样通过数据来解释问题的方式,他们都闻所未闻,自然有些难以适应。
当今东西方的理论研究方式,还停留在早期的半唯心主义阶段。
但这并不妨碍大昭精英们迅速理解扶苏理论中无懈可击的逻辑性,尤其是在他有无可辩驳的数据支持之时。
扶苏面带笑容,看着一位位重臣名将露出恍然神色,知道大局已定,这才有闲暇瞄了眼胡亥与熊启。
熊启的脸倒依然不动声色,果然沉得住气。而胡亥则嘴唇发紫,似乎一副脑供血不足的样子。
这也不怪胡亥,虽然他天资不笨,又跟随赵高学了好几年的刑名学,然而在韩非高徒面前,无论是理论还是经验,他都远远被扶苏抛在了后面,灰尘都吃不。
2 : 0,第二回合,扶苏依然获胜。
“若依公子所言,岂非不需要法度了?”正当诸位都还跟着扶苏的逻辑苦苦思索之时,熊启已经看出了扶苏方才提出理论的“破绽”。
经昌平君提醒,胡亥也渐渐反应了过来。
对啊,如果说无论刑罚严苛与否都无法阻止犯罪的发生,那还需要法律做什么呢?
看来两个回合的落败并没有给熊启带来致命打击。
无妨,接下来还有第三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