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花开正当时。
满园南国春色之中,有人正于月下对饮。
“梅姨说得不错,楚酒虽然略失于绵软,但确实后味无穷。”
距离楚军攻城还有一日,左右无事,对于梅子酒出乎意料的相邀喝酒,扶苏虽未解其意,也只欣然赴约了。
被扶苏占做指挥部的城守府邸某处庭院中,只有对月畅饮的主仆二人。
没了外人在场,名为主仆,实则如同亲人的两人之间,言谈举止便轻松随意了许多。
“昭酒太厚,燕赵之酒太轻,齐酒又太凉,就只有楚酒够柔,因而适合解愁。”
闻听梅子酒别出心裁的点评,这几年来倒也尝过了列国美酒的扶苏连连点头,大觉有趣。
听到最后一句,扶苏微微皱眉又松开,“我有何愁要解?”
“先有一万刑徒南下,又有蒙毅赴齐,大昭的援军想来是不用指望了。”梅子酒又为两人各添了一杯,轻笑着略作解释。
“梅姨聪慧,令须眉男儿汗颜。”
扶苏的夸赞自然是有感而发。
汇聚了三国精英的联军之中,除了被明确告知的樗里偲等人,如今看来却只有梅子酒一人看穿了始皇的安排。
刑徒南下支援与扶苏派蒙毅入齐,都是摆在明面的事情,但将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看待的,却只有眼前这位并不以战争谋略称名的女子。
然而此事也给扶苏提了个醒。
虽然各国精英或许没有梅子酒的敏锐,但随着战事持续,或早或晚,他们应该也会反应过来。
到时候该如何应对,就是扶苏将要面临的,除了楚军之外的最大难题。
愁啊。
扶苏赞过一句之后,便举起梅子酒刚刚满添的酒杯,就着月色一口饮尽。
月朗星稀,阵阵晚风到底将晨间的暑气吹散去了许多,再被腹中美酒一润,身体便通泰了。
轻轻阻止了梅子酒还要添酒的动作,扶苏对了梅子酒问询的眼眸,摇头轻笑,“已饮了三杯,不能再喝了,明日是守城第一日,不可轻忽。”
梅子酒并不勉强,转过酒壶为自己添一杯,“那便我自己喝。”
“梅姨自便就是。”扶苏轻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陪梅姨说说话就好。”
梅子酒没有再提战事,只将酒杯对月,轻笑问道:“李斯都说公子文采风流,不知可否作一诗?”
此情此景,不用多想,一首《月下独酌》便浮出了水面。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不好。”
出乎预料的是,李太白的名作还未背完,便被对面的梅子酒皱眉打断了。
“哪里不好?”扶苏半是惊讶半是疑惑。
李太白的才气直惊天人,如此诗句怎能评一个“不好”?
“有相亲。”
多饮了两杯的梅子酒面色酡红,一手微撑着脑袋,另一手捏着已经空了的酒杯,伸出葱指在两人之间轻轻点了个来回,“对饮有相亲才是。”
扶苏哭笑不得,原来这个“不好”竟是落在了此处。
“好吧。”扶苏从善如流,“花间一壶酒,对酌有相亲。”
然而这么一改,诗句原本的氛围便变了许多,再念来却也没了那分绵延的感触。
对于扶苏的“知错就改”,梅子酒轻点螓首,微感满意,催促道:“怎么不继续了?”
意境都不对了,怎么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