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杨宁将剩下的果子悉数放到老道士手上,老道士一把接过,拿起一个就啃,啃完一个,也学着杨宁那样,投核入水。然后再拿起第二个继续啃,啃完再抛入水中……
杨宁笑了笑,仰望高崖,但见白雾封谷,四周峭壁光滑平整,任你武功再高,也绝无半分上去的可能。
“难道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了么?”杨宁心道。
“在这里陪着老头子不好麽,外面有什么好?”老道士吃光了野果,似是读懂了杨宁的心事般,头也不回地说道。
“在这里陪着老先生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老道道:“既然如此,甚好。”
杨宁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此番蒙老道士相救,已经是死里逃生,这留了一条命在,又想奢望出去,唉……人心,总是这般。”
想着这里,心中顿时轻快了许多,当下也来到湖边,蹲在老道身畔,静静看他钓鱼。
哪知杨宁腿都蹲麻了,老道还没有钓上一条鱼来,不过老道士也不着急,半阖双目,饶有兴致。
杨宁心想:“老人家定是得道高人,定力自然是非比寻常,我以后既要与老人家朝夕相处,可万万不能被他看轻了。”心念及此,干脆一屁股坐在青石上,老道不说话,他也不问。
可是谁曾想,这一坐,直坐到日暮黄昏,恰逢薄暮西斜,湖上幻出一条长虹,瑰丽绝伦。
杨宁目睹美景,心想我身处这雪谷深渊绝底,仍有这明湖瀑虹为伴,倒也风雅得紧,只是身旁有一个老道士一味假寐,对这眼前的奇景视而不见,实在是大煞风景。
难不成这落暮瀑虹之奇景还没有你一条鱼吸引你?对了,鱼呢?
一念及此,杨宁突然想起来,这老道士钓了一整天了,这眼看天就要黑了,怎么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杨宁实在忍不住,终于出声道:“老先生,您今天这么倒霉吗?”杨宁是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哪知老道士乜了他一眼,拉着长音道:“是啊……遇上你可不倒了霉嘛。”
杨宁一窒,讪笑道:“老……我不是说我,我是说鱼,您怎么没钓上鱼来?”
老道士冷哼一声,本不想搭理他,过了良久方道:“奇怪吗?老道在这里钓了一百年了,就从来没钓到过鱼。”
杨宁闻言冲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心想:“这老头这么大岁数了,没成想吹牛的功夫越发精深了。”
老道士似乎有读心术一般,长叹一口气说道:“老道生于弘治九年。”
杨宁大惊失色,心中一想,顿时毛骨悚然,竟然一下子站起身来。
老道士生于弘治九年,今年是崇祯十一年。历经正德、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六朝,不下一百四十年,那这老道士到底是人是鬼?
杨宁越想心里越寒,此时已月上中天,湖心中盈盈一轮圆月,四下静悄悄地,别说人迹,兽踪也无半点,唯闻虫鸣间关。
此情此景,更令人心底发寒,只是杨宁心思一转,突然想到掌教真人与师父玄徽真人也已经快一百岁了,上清心法上讲,习武之人,越是修为高深,内力深厚之人,愈是驻颜益寿。
那么老道士如果不是鬼魂的话,其修为之深也就可想而知了。
“你是谁的徒弟?”老道问道。
杨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老实说道:“我已被逐出师门,没有了师父。”
老道士终于正视起杨宁来了,他转过身来,重新又打量了一遍杨宁,道:“你犯了什么事?”
杨宁道:“大概是因为偷学武功。”
老道士一窒,还以为杨宁会继续说下去,哪知杨宁说完一句“偷学武功”之后就没了声响。
老道士追问道:“还有呢?”“没了。”杨宁道。
老道士又追问道:“是偷学了哪门哪派的武功呐?”
杨宁不明白老道士什么意思,但只得实话实说道:“偷学了本门经天功。”
“你此话当真?”
杨宁道:“当真!”
老道士顿时大怒,胡子都要翘起来,指着天上大骂道:“现在主事的这些王八犊子,臭酸腥,简直就是胡搞瞎搞,本门的武功叫什么偷学?就要把人逐出师门不成?要不是老道我不上去,非把那些人一个一个都揍得连他师父都认不出。”
“前辈……”杨宁出声喊道,老道士充耳不闻。
老道士骂了一会,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杨宁大声喊道:“老前辈如若对本门有什么不满,就请尽皆发泄在晚辈身上便是,还请不要辱我师门。”
老道士气极反笑,指着杨宁的鼻子骂道:“你个好赖不分的小兔崽子,你以为我不敢骂你是不是,啊?你都被驱赶出师门了还替人家说话……你个臭酸腥……”杨宁闻言一声不吭,随老道士说什么,只作听不见。
老道士兴许是骂的累了,见杨宁毫无反应,虽然面上依旧一脸厌烦,可是心里却暗赞其为人。
此子蒙受师门诘难,却不计前嫌,深怀师门恩情,感遇忘身,真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