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冷静地处理逍遥门任何事,就连凶兽来袭时也能临危不乱,然而这样一个清冷坚毅的人,却在被月谣吻住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僵住了。所有平日里的睿智和冷静全部荡然无存,感官全部聚集在被吻住的唇上,仿佛被细雨悄悄润泽的山色,一刹那花开遍野、春深似海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拢住了她的腰,深深的力道像是要将她彻底箍死在自己怀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样深的力道代表了什么。
月谣是带着绝望的心情吻上去的。
这是注定不可能得到回应的爱恋,一直被她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敢拿来示人,到最后只剩下深深地绝望,拉着她不能解脱,只能眼睁睁地坠入无边炼狱。
然而姬桓最后却箍着她的腰狠狠吻着,最初的震惊消失过后,像是压抑多时的狂风骤雨一样彻底席卷了月谣的理智
她颤抖着睫毛张开眼,漆黑的瞳孔直直对上姬桓的,湿漉漉地好像泛着的雾气,“师兄你对我”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姬桓目光突变,猝不及防地将她退开去,整个人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靠在云母屏风上。
那样子,就好像他方才做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样难以令人接受。
月谣一下子摔回水中,巨大的水花溅湿了她的头发,顺着眉心留下来,就好像眼泪一样。她望着姬桓的神情,心一下子就凉透了。冷笑着:“姬掌门,你想食言吗?”
姬桓半靠在云母屏风上,盯着昏暗的地面一言不发。
“月儿你想做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他的声音低得就好像被冷风吹败的树,“可是这件事不可以。唯独这一件不可以”他突然转身就走,步履凌乱,彻底失了往日风度。
“姬桓!”月谣带着微微变形的尾音喊着他的名字,却换来门被重重合上,整个房间彻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外面似乎在下雪,雪子落地发出很轻的声音,像是女子无声的哭泣,闷闷地传入耳朵里。
姬桓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月谣的房间,然而他没有离开小司马府,而是站在房间外的院子里。雪越来越大,铺天盖地地落下来,积在他的发间、肩上,他却浑然不觉,内心仿佛有什么在来回拉锯,刺痛他的理智,几乎不能呼吸。
“是故体太一者,明于天地之情,通于道德之轮聪明耀于日月,精神通于万物”他不断地默诵从小学习的大道,试图以此来控制无法平息的躁动,然而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月谣在逍遥宫大殿上,向老掌门陈述什么是道的模样。
今日草木为草木,明日草木为山河今日白云是白云,明日白云是狂风大千世界数十亿红尘,万物兜兜转转,本源不动,莫不如是。所以,在道中,万物即我、我即万物。
他豁然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爆发出骇然的神色,怔怔地望着一地的白雪,忽然痛苦地跪了下去,双手撑在薄薄的积雪上,指骨根根紧握,青白交加。
为什么会这样?
心底里有一个念头在蠢蠢欲动,就好像下雨前试图跃出河面的鱼儿一样,不断地挣扎着。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不可能!”他闭上眼,手肘撑在地面上,双手死死地按住双眼
雪下了整整一夜,天光逐渐明亮时,整个帝畿笼罩在白衣皑皑之中,一片素淡。兰茵一大早就起来了,准备送月谣去参与朝会,然而走进月谣的院子,却见厚厚的积雪上,有两条深深的凹陷,好像是谁在这里跪了一夜似的。她狐疑地看了两眼,绕过去敲月谣的门。
“月儿?月儿!?”
月谣没有任何回应,这是很奇怪的,她向来起得早,从来没有贪睡过,该不是病了吧?
这么一想,便推开门去。冬天的日头起得晚,这个时候外面还是灰蒙蒙的,房间里更是昏暗,她熟悉地绕过桌椅走到床边,却见月谣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面若桃花双目紧闭。她骇了一下,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月儿?!”她使劲摇了摇她,见始终不醒,赶紧冲出去喊人。
月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房间里烧了炭,温暖得好像春天一样。她怔怔地望着床顶,嘴角无声勾出一个冷笑。
昨夜姬桓离开后,她就一直泡在水里,直到热水变得冰冷她仍旧执拗地等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他却始终再没回来。
那样重视旁人性命,一心为正道的他,却宁可眼睁睁看着明月在自己手里受到威胁,也不愿意放下一点点的身段,看一看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厌弃我到这个地步?!
兰茵掐着时间端着药进来,见她醒了,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你发烧了,来!喝药。”
月谣撑着身体坐起来,见软枕垫在背后,接过黑漆漆的药大口大口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