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谣没料到姬桓也会来,冷硬地别开眼,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台上戏子身上。
台上新戏又开始了,咿咿呀呀地唱着,月谣一向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燕离,根本就不会来,眼下身边多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更是如坐针毡。
明月和燕离离开了很久也没有回来,她有些坐不住,又不便就那么离开,只得继续坐下去。姬桓就坐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看什么。背上有如芒刺在背,她百无聊赖地单手支在桌子上,闭起眼睛假寐。
这一闭眼,整个人就好像坠入无边温柔乡,竟然昏昏然睡去了。
姬桓始终坐在她身后,目光犹如楔子一样钉在她身上,白日里发生的事一幕幕地在脑海里浮现,说不责怪她是假的,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她今日的阴狠,难道与自己没关系吗?如果当日在阳污山放了她,而不是逼她到绝境,或许今日她就不会变成这样。
她睡得沉,手一松,整个人就要向桌子倒去,姬桓身形极快,在她稍微动一下的时候就接住了她的手和头,紧接着轻轻搂着她的脖子往自己身上靠,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她的右边。
月谣靠在他的怀里,睫毛却颤了一下。姬桓凝视着她的微微抖动的眼皮,手指贴着她的脸颊滑到了她的唇边,轻轻地来回抚摸,“也就是睡着了,才不像个刺猬似的。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他亲了亲她的唇,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月谣均匀绵长的呼吸,仿佛月夜下寂静的秋凉,拂面清凉,细一回味,寒人心骨。
明月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恼羞成怒,脸颊红扑扑的,嘴角微微翘起,有几分薄怒在身。燕离跟在她身后,脸上有几分懊恼,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明月一回来就看到多了一个人,月谣像是一只睡熟了猫咪,乖巧自然地靠在那人的肩上。她惊呼了一声师兄,目光在月谣和他身上来回,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震撼的事情。
“师兄和月儿?!”她恍然大悟,“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燕离低咳一声,低声解释:“想必是逍遥门平魔回来后。”
姬桓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燕离很轻地说:“今日我包了这里,不如带月儿上去睡一会吧,我看她累得很。”
姬桓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抱起她就往楼上走。
明月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温柔的模样,就好像从头到尾换了一个人。惊讶之余忘了自己对眼里的厌恶,拉住了燕离的袖子,“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这怎么可能啊”
姬桓从楼上下来时,明月就等在楼梯边,不等她问话,便道:“我有些话要和燕大人说,明月,你先去陪一会儿月儿吧。”
明月失望地扁了扁嘴,屈于姬桓余威,只得上楼去。
燕离疏离又不失有礼地微笑,道:“姬掌门,这边请。”他不知道姬桓要说什么,但八成和
月谣有关系。
姬桓坐下来,对燕离微微一笑,原先他并不知道燕离和月谣确切的关系,以为他对月谣也心存爱慕,因此不大喜欢他。但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可见与月谣真的只是兄妹情深。
他要知道的是月谣在平叛时经历的一切。
“没错,当初加入新兵营,是我的主意。男女有别,所以月儿进的是女兵营没多久幽都城就谋反了。当时率领平叛大军的是孟曾”回忆那一段经历,燕离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空旷寂静的千语楼更加重了让人压抑的气氛。
“整个女兵营,几乎在渡河过程中全军覆没,除了两百人被俘,所有人都或被射杀、或掉入水中淹死。”他心头一痛,小妹陈媚巧至今音讯全无,全因这场平叛。想到这儿,他就无比懊悔,“即便是那被俘的两百人,最后顺利出逃的也只有月儿和兰茵。”
“孟曾为了掩盖罪行,把所有的罪都推给月儿,并试图就地诛杀,如果不是天子秘密驾临,哪里有今日的云小司马有时我很庆幸能有今日的一切,可又很后悔,如果不是当初劝说月儿加入女兵营,或许今日她虽贫苦,却快乐。”
姬桓静静地听着,全程没有说一个字。他知道月谣今日能站在无极宫,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的。可是他不知道竟然是数次经历生死,拿命换来的
燕离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坐得笔直,好像一株古松一样,气度不凡,那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自我约束和修行才能有的气质。他多看了几眼,“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虽然危险重重,可如果没有那些,月儿也不会有今天。民间传言月儿是天子的红颜知己,那都是无稽之谈,你不必往心里去。我看得出来,月儿心里是有你的。”
姬桓嘴角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是无比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