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谣闭紧了嘴巴。
“朕的云卿,怎么能连祝萸果都不知怎么吃呢?”他细致又缓慢地剥着果子,春风吹得他的额发垂下来,像极了风中摇摆的垂柳,轻轻拨动一池春水。
他将剥好的果肉推到月谣面前,笑容干净得仿佛白璧无瑕。
月谣默默地望着那一盘果肉,久久才顶了一头皮的发麻,道:“臣臣谢陛下。”
“快吃吧!”
她拿起一颗果肉,入口酸甜多、汁,犹如琼浆玉露,回味无穷。
“如何?”和曦单手托着下颚,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月谣放下手,将果肉都吞下去,方才慢慢道:“很好吃。多谢”
“不必拘礼。”和曦笑着看着她,似看出了她言辞里的拘谨,言辞多了几分暧昧,“云卿为朕赴汤蹈火,朕明白你的心意,区区一个祝萸果,朕剥得很开心。朕的宫里还有很多祝萸果,随时都可以给云卿剥。”
若到此时还不能明白天子话里意思,那便是傻子了。
月谣顿觉屁股底下坐得不是石凳,而是针毡。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近来天气忽好忽坏,臣
听说王后娘娘病了,久未探望,心中挂念,不知眼下娘娘病情可有好转?”
和曦的目光沉了下去,剥了一半的祝萸果被放在盘子里,月谣看着果肉外露的果子,抿紧了嘴巴。
“反复无常,不过已经大好。云卿若是挂念,何不一探?”
月谣垂下头去:“虽是女子,却是外臣,臣轻易不敢进后宫。”
和曦忽然笑了一下,冷不丁地就像斜刺里冒出来的尖,突地扎在月谣心上。天子这一声冷笑不知道暗示了什么,月谣慢慢冒出了冷汗。
风有些大了,空气里弥漫着晚春才有的温暖。
月谣跟着和曦一块儿吃祝萸果,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四周弥漫着古怪的气氛。然而从高丰的角度看去,两人就好像一帝一妃,和谐又温情。
一个内侍匆匆从外面过来,远远地就被高丰拦住,紧接着在高丰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最后又一溜烟地走了。
月谣悄悄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认出那人是平常侍奉在甘泉身边的。
高丰没有立刻向和曦禀报,而是站在原处。
月谣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臣是否可以去看望王后娘娘?”
和曦面无表情地望着湖水,叫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忽然道:“也好,你去陪陪她,或许王后心情好了,病情自然好了。”
月谣忙站起来,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多谢陛下!”
从亭子离开的时候,高丰小步子走了进去,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月谣却能听得很清楚。
“陛下甘娘娘和殿下请您去仪元殿用午膳呢。”
她嘴角微微一沉,快速走出了这个偏远的花园一角。
文薇的病好了许多,气色已不像上一次那般糟糕,但仍坚持称病,甚至拒绝和曦来看望。
“晟儿去仪元殿已有半月,陛下虽未恢复甘氏的品级,想必也快了。”她将护手的香脂轻轻涂抹在手上,说话轻缓,宛如吐珠。
月谣道:“一切已准备妥当,姐姐无须担心。”
“我不担心”文薇抬起眼,目光落在花纹精致的地毯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恍惚,“我只是有很不好的预感。”她似是看到什么,猛地精神一振,仿佛刚才的颓唐只是幻觉,一下子捉住了月谣的手,目光灼灼,“你哪里来的这个镯子?”
月谣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面色一下子变得温柔。
“姬桓给我的。”
文薇诧异地看向她,喜出望外地:“这镯子历来都是掌门夫人的信物,他给了你,那便是真心待你。真是太好了!”她翻来覆去地看,“你这个臭丫头,一直都那么固执,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松手,好在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何时准备成婚?”
月谣脑海里陡然浮现刚才和曦剥祝萸果的样子,喉头一紧,低低地道:“我我们近期不打算成婚。”
文薇望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头明白了几分。
“也罢,有了这个信物,也不急在一时。”
月谣选择闭紧了嘴巴。
对天子,她存十分忠心,然而天子却对她超出了君臣之谊,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就像背叛了谁一样地让她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