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桓。”
姬桓着了一身黑色的衣衫,在黑夜中极其不显眼,细雨淋湿了外衣,将他的头发一撮撮地打湿。他借着烛光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并无不妥,焦灼的内心才稍稍舒缓了,这便拉着她低声道,““清和将你的剑交给我,我就知道你有事,可是王宫太大了,我现在才找到这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月谣眼下却没时间和他解释那么多,她骤然被囚于此处,许多事情来不及交代,尤其是文薇,最怕她做出什么举动来触怒天子。
她道:“现在来不及说清楚了,去找文薇姐,告诉她这几天好好在文懿宫照顾太子,太子安好,我就安好也叫她不要为我在陛下面前求情,否则我必死无疑。”
姬桓望着她,被雨水沾湿了的头发显得很凌乱,散落下来,像是某个在江湖上流浪的不羁侠客。
“月儿。”他的声音极轻,却像千钧压顶,沉沉地敲在月谣心上,“我带你走。”
月谣却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不行!我不能走,我自有办法脱身。你不必担心。”
手腕突地传来剧痛,姬桓定定地看着她,声音还是那样轻,“我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给你两条路:要么和我一起走,要么我带你走。”
月谣这才恍然发觉他口中的走,并不是离开王宫,而是离开帝畿,离开这个纷扰的朝局。
“我不能走,我也不想走!”她试图让姬桓松手,然而他力道很大,即便她的手腕发红也没有露出半分心疼的神情。她气得打了他两下,“你松开手!松开!”
姬桓看着她挣扎,突而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紧紧地箍着。
“月儿。你想走的路,我明白。可事实证明,这条路那么
危险,你已一身是伤,还要坚持吗?”
月谣直勾勾地望着铺在地上那张名贵的地毯,许是挣扎得累了,便停歇下来,贴着他的胸膛闷声说,“姬桓有的路一旦踏进去了,就不能再脱身。我可以走,这里没有人困得住我,可那些跟随我的人怎么办?天子一怒,血流千里,我可以流浪,他们不行。”
“你考虑了这么多人,却独独漏了你自己。”
姬桓深深地闭上眼,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滴入月谣的脖间,冷冰冰得像是谁哀怨的眼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静止了,月谣心里仿佛被一把钝刀来回割锯,疼痛蔓延全身。
“姬桓,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放弃。你我本就有差别,我知道,所以不强求你,你若是无法理解,我也不会怨你。你可以继续回去做的逍遥门掌门,至于你我这番情缘,我也只能偶尔翻晒出来,回忆一番了。”
如今情势危急,她却说出这般要分道扬镳的话来,姬桓心中暗恼,可转念一想,她向来如此,盖因从小到大遇到挫折许多,却从来没有人给她做主,因此生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堪比军中浴血奋战的男儿。
他心中酸疼,更紧地拥住了她。
“不要胡说八道。”
窗外的风雨似乎更大了,花枝颤抖着发出簌簌的声音,随着更漏的声音响起,时间已经逼近戌时。
月谣被他抱得一身寒气,一番沉默后,两个人都有些冷静了。她便推了推他,将自己拉开去,道“时间不多了,你快走!去告诉文薇姐!还有,府中一切需要你来照应了,切莫轻举妄动。”
姬桓望着她,通孔漆黑得好似这窗外的风雨夜,他无声苦笑。
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她了。
“好。”
他走向窗外,黑色的身影在灯火下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月谣突然眼睛发酸,一下子冲上去拽住了他的衣袖,在他还没回过神来时轻轻踮起脚尖,在他的唇畔落下一个轻吻。
“等我。”
她轻轻地说,一如世间最坚固的冰,又像最柔软的水,在这个风雨之夜,坚定地许下誓约。
姬桓无声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含柔情,是即便风雨摧残也吹不散的坚定不移。
一夜细雨无声潜入夜,润泽了大地万物,雨露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玉一样悬挂在叶尖,满园花叶似乎更加精神了,春日的气息伴随着阵阵春雨,逐渐沁入人心。
月谣一夜未睡,墨已用去半管,每一张纸上写满了字,地上还散落好几团被写废了的纸,每一张都密密麻麻,好似蝌蚪。
早朝的钟声定时响起,庄严又神圣,她一下子顿住了手,一大滴墨滴下来,落下一团墨汁。
她猛然望着寝宫大门,精美的雕花大门,隔去的不仅仅是门外的晴媚好天。
她以为身处如今的高位,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她以为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都隐秘,无人可知。可事实证明,每一次她的阴诡之计,都被天子尽收眼底。从逼师忝谋反,从暗害文薇腹中孩子,到如今的甘妃之死,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以为自己是那个下棋者,却不想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被人牵在手心里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