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眼下正是控制此二城的最佳时机,若能挟制幽都城和多首城,便能监控周围的大乐、多首、比翼、双身、共工、君子,共六城。”
月谣站在清思殿内,眼下正是暮春,外头的天气暖和得很,可清思殿内却门窗紧闭,暖气融融,像过冬一样。
和曦坐在龙椅上,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又病了,但他说的话却中气十足。
“云卿是希望朕做一个暴君吗?”
月谣道:“臣不敢。但是机会摆在眼前,陛下何不抓取呢?若能成功,帝畿便个一扫颓气,牢牢控制十一城,重新开创盛世。”
“紧接着,便是天下百姓口诛笔伐!后世评论朕将是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和曦的目光凛冽得好像刀子,更加衬得脸色苍白阴沉。
月谣虽跪着,背却挺得笔直。
“陛下,历史永远攥在胜者的手里。”
和曦盯着她,她头上那支由他亲赐的红宝石蛇头金簪就像活了一样,隐隐地迸射出阴毒之光,他嘴角极其轻微地一弯,整个人忽然放松了下去,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当年殷氏作乱,朕之所以放了,是为了大虞江山稳固,如今帝畿虽不像开朝时那样盛世开泰,却也足够稳固了。朕毕生心愿,便是中兴大虞,却也不被后世所骂。你懂吗?”
月谣沉默了。
半晌,她伏地一拜:“臣遵旨,陛下圣明。”
从清思殿出来,阳光照满了整座王宫,琉璃瓦片就像鱼鳞一样刺目地反射着光芒,整个王宫巍峨宏伟,却又万般红绿、宛如仙宫。
天子方才一句话,意味深远。若是寻常臣子听了,会以为他并不采纳她谏言,但月谣了解他。他不仅采纳了她的谏言,并且要求暗中进行,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中兴大虞是他毕生心愿,为了这个心愿,牺牲一些人算什么?王道向来如此,在光鲜而充满诱惑的表面下,鲜血淋漓。它不仅仅是正道,在王道中,藏污纳垢、权衡利弊只要能成功,没有什么是不能去做的!
和曦坐在龙椅上,高丰轻轻拍着他的背,担忧地道:“陛下,不如请疾医来瞧瞧吧?”
“不必”他捂着头躺在宽大龙椅上闭目休息,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高丰奉上茶水,道,“陛下近来常常头痛,上次康大人说您思虑过多,您是万金之躯,天下之主,要保重龙体啊。”
“天子之位,坐上来不是为了享受的,朕不能辜负了先祖。中兴大虞,这是朕的使命,只要能让大虞盛世开泰,朕做什么都值得。”
高丰适时地闭上了嘴。
“太子虽然还小,可身边的人若是只是一味地奉承阿谀,将来是不能称为明君的。只可惜朕只有那么一个儿子,朕必须要找一个不畏权势、有勇有谋的奇人教导太子为了百年大计,也只能牺牲月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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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簌簌的风吹得殿外的树叶沙沙响动,像是这个不安定时代里的人心浮动。
也许是上天终于眷顾到了这个子嗣单薄的天子,傍晚时分,飞鸿殿的侍女来报,姜妃怀孕了。
整个后宫已经整整八年没有喜讯传来了,和曦有多重视可想而知。飞鸿殿从来也没有那么热闹过,大大小小的赏赐和阿谀奉承就像流水一样多。
姜妃的脸上满是温婉静美,低着头不断地抚摸着肚子,充满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已经四个月了,姜妃也太粗心了,到此时才发现,若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文薇一边喝着茶,一边柔和地说。
高妃在一旁附和,只是这语气酸溜溜的。
“是啊,要是有点什么事,该怪谁呢?”
姜妃的眼睛里闪烁着柔光,靠在和曦的怀里,柔弱地道:“妾身听说刚怀孕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免得惊了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如今月份大了,才说出来,陛下可不要怪罪妾身妾身只是不想出什么意外。”
文薇心底无声冷笑,温婉地道:“瞧姜妃的意思,是这后宫里,会有人要谋害你的孩子?你怀疑谁,只管说出来,本宫为你做主。”
姜妃低下头去,好似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妾身只是”
和曦拍了拍她的肩膀,适时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朕都明白。好好养胎,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找王后。”又对文薇道,“王后,姜妃朕便交给你了,务必不可有任何闪失。”
文薇面色微微一沉,站起来对他屈膝一礼,淡淡地说:“是。”
和曦望着她看不出任何喜悦和悲伤的面庞,放开姜妃走到了她面前,温柔得好像初婚时:“朕知道你平时管理后宫辛苦了,朕会多去看看你的。”
文薇垂下目光,稍稍后退了半步,什么话也没有说,屈膝又是一礼。
和曦看了她一会,转身便走了。
姜妃急得追了几步,却被文薇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