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脚步,复又跪下伏地:“回禀陛下,此事只是臣无能,并没有任何人阻挠。”
和曦再问了一遍:“当真无人从中作梗?”他温柔的声音就好像在关怀她,但是月谣知道在他的心里只有江山,所有的温言软语都只不过是巩固江山的手段。所有人在他手里,都只是棋子。
她掷地有声地:“没有人从中作梗,一切都是臣办事不力,自愿领罚。”
“哦……你下去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古怪,好像是得到了期待中的答案,又好像无比失望。此时的月谣浑身紧绷,即便心中恨极了姬桓,却仍不愿意将他牵扯到这件事中来。
“是。”
清思殿的大门开着,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从他所在的位子上,能清晰地看到无尽的天穹,一碧万里的晴空,连飞鸟也没有。
他喃喃地自语,“只要她仍对他有情,只要他心中仍存忠义。这便是朕最有力的棋子!”
为了这个江山,他舍弃了男女情爱,舍弃了一切,换得大虞如春回大地,他也成了民众心中一代明君。可心中仍是不甘,若是能让他再选择一次,他愿意生在普通人家,娶一个心爱的女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而那个心中挚爱的人,终究随着那宫门缓缓打开,着一袭红衣,翩然消失眼前。而他,必须坐在这个高高的位置上,手握权柄,为了江山而战……至死方休!
三十廷杖狠狠地落在月谣的背上,一点儿不比军棍来得轻松,打得她几欲吐血,勉强才压下来。回去的路上,一改往日骑马的方式,是坐着软轿回去的。
门口守卫的见她面色苍白地从软轿上下来,忙上前将她扶着,又差人进去通报兰茵。
月谣疲弱地由人搀着,问道:“姬桓呢?”
守卫老老实实地说:“大人进宫不久,姬掌门便离开了。”又说,“姬掌门走得挺匆忙的,还带了行李,似乎要出远门。”
月谣猛一下顿住了脚步,脸色变色苍白,“你说什么……?!”
“大人!”兰茵一路小跑冲出来,见她如此模样大惊失色,忙将她接过来,急急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受伤了!”
月谣抬手止住她说话,低喝,“姬桓呢?他去哪里了?”
兰茵一皱眉,“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先不要说他了,我扶你回去!让廖大夫好好看看伤势。”
“告诉我,他去哪里了!”月谣厉喝。
兰茵这才不情愿地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早上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要回逍遥门,就走了……大人?大人!”
月谣掉头就走,兰茵试图拦下她,却被她甩手推开,“都愣着干什么!快追上去!”她急得跳脚,然而月谣顺手牵了一匹马,风驰电掣地策马而去。
姬桓是在她进宫后不久走的,时间过去了两个时辰,以他的速度,早该出了帝畿。眼下她身受廷杖,难以策马长驱直追,便到了王师大营,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上了环环的背……
烈日烘烤着一览无遗的荒原大地,离开帝畿城已远,此处寸草不生,偶尔有一两个村舍,早已废弃,路边偶尔有一两具骸骨,有牛羊的,也有人的。
姬桓一人一骑,飞快地行在荒原小道上,黑色的衣衫尤为明显。
天空中陡然传来一身暴喝,像是雷鸣,又像野兽的怒吼,低沉而霸道。马儿受惊,顿时嘶鸣收蹄,差点将姬桓甩下去。
“姬桓!!”月谣骑在环环的北上,手中剑出鞘,寒光犹如闪电般冷厉,剑气直直地俯冲下来,似要将姬桓就那么对劈开来。
姬桓飞身而起,一剑横劈而去,化开了当头一击。然而还没落定在地,便眼前一花,被环环抓着肩膀狠狠地往地上掼去。
月谣眼睛赤红,咬牙切齿地道:“你要离开我吗!”
姬桓被环环的虎躯牢牢按住,动弹不得,脸上满是错愕,还没开口解释就被月谣一剑抵住了胸口,“我说过的,如果有朝一日你要离开我,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沙尘随着风席地而起,迷了月谣的眼睛,刺痛得她闭上眼,落在姬桓眼里,就好像在流泪。
姬桓心中一愣,复又绵绵地发酸,想抬手轻拭她的眼角,然而被环环庞大的身躯阻隔,便只能温柔又无奈地说,“不是你说的不想看见我吗?”眼看月谣眉峰一利,那眼神恨不得将自己活活咬死,忙开口要解释,“我没……”
环环亮出獠牙,冲他发出怒吼,差点压断他的肋骨。他不得已提气一掌将环环格开,顺势飞身而起。然而还没站稳,月谣已一剑横劈而至,利出鸿蒙、原流泉浡、枯木生花等招式接踵而至,之快之猛,让姬桓几乎没有接招的空隙。
他步步后退,也不敢出手伤了月谣,想要解释的话全被挡在了风沙之中。
环环也不甘观战,冲上去时不时拿尾巴横扫一下、爪子拍一下,直逼得姬桓手忙脚乱,连不迭喊月儿,有求饶之意。
连续几十招之后,月谣将他一剑锁在了一棵古树上,剑刃离他的脖子只有半寸,稍一手滑就会割破他的喉咙。
“月儿你听我说!”
环环吼了一声,尾巴在地上一抽,发出啪地一声巨响。
他急急道:“我没有要离开你……我只是要回一趟逍遥门。”
“回去干什么!”
“我已有一年多没有回过逍遥门,正好照春来信,我便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