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芝兰再也忍不住,捂着胃狂吐起来,不只是他,大部分的殷氏子弟全都吐了,就连上惯战场杀敌无数的将领胸中也有一股恶心之意。
高丰全程看在眼里,他不像殷芝兰那些人吐成了一团,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月谣,眼底里充满了震惊和担忧,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
这样的女子,其狠毒和冷血远远超出了一个常人的范围,如果不能完全控制,将会成为王朝最大的祸患以她的孩子为筹码挟制她,不知是对是错。
幽都城的夜晚特别冷,呼啸的狂风好像白日里被杀死的无数冤魂的哭嚎,砰砰地撞着门窗,撞得人难以入眠。月谣似梦半醒地躺着,脑海里纷乱不已,一会儿是小时候在鹊尾城大街上被人追打的情景,一会儿是在阳污山走投无路的情景一切痛苦的回忆就像被撕裂的碎片一样不断沉浮,最终汇聚成无数的碎石,垒铸成幽都城森严的城门,以及伏尸满地。
月谣看见自己虚浮在半空,脚下没有环环,身后也没有殷氏子弟,整个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却唯一。她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手却不受控制地抬起来。原本身首异处的尸体们像是受到召唤一般,四肢以古怪的姿势动起来,蹒跚死板地捡起地上的头颅,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硬生生地安在了被斩断的脖子上,血肉之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溃烂下去,很快地便只剩下一副副骨架,齐齐露出黑黢黢的眼洞死死地盯住月谣。
被上万的骷髅盯住,换做正常人恐怕要就吓晕了,可月谣在震惊之余竟然生出一丝隐隐的振奋感,好像这些都不是骷髅,而是她的子民那些骷髅成千上万地聚拢过来,在她的脚下跪下来,身
体伏在地上,头却以诡异的角度向上盯着,嘴巴开开合合,像是在诅咒,却又像在恭祝。
月谣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陡然袭击了,那一击来得太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将她从梦中拉扯出来,她豁然睁开眼睛,剧痛越演越烈,痛得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仍旧在做梦,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这感觉太可怕也太熟悉了。
她挣扎着站起来,整个人连手指间都在颤抖,只有几步的路程却好像千里之遥,她想喊人,然而一张口就彻底倒了下去
黑夜、永无止境的黑暗,就像潮水包裹着自己,温暖又熟悉,这样的感觉,就像回家一样。月谣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好像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睡过觉的人终于能够睡一个饱饱的觉。
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无比熟悉的场景,阳光从窗户缝里泄露进来,带着一室的希望和美好,照亮了整个房间。
月谣支着手坐了起来,眼睛里满是迷茫。
她不是在幽都城吗?怎么回来了?
一刹那有种恍然若梦的错觉,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她掀开被子,然而一站起来却趔趄了一下,那是躺太久留下的后遗症,她扶着头适应了好一会儿,这才缓慢地坐下来。
门忽然开了,姬桓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站在门口,从她的角度看去,好像阳光都被挡在了他的身后,又好像他才是创造阳光的那人。
她疑惑地看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傻。
姬桓手里的药一颤,洒出了少许,他快步走了过来,将药放在一旁,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你醒了?哪里有不舒服吗?”
月谣想了一会,道,“我不是在幽都城吗?怎么回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她仍感身上有些无力,慢慢地靠在姬桓的肩上,像一只充满了依赖性的小猫。
姬桓轻抚她的头发,温和地说:“你昏迷了十五天了。在幽都城”他顿了一下,“你突然昏了过去,是高丰将你带回来诊治。”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包含了整整半个月的牵挂忧心。
她昏过去的当场就被兰茵发现了,廖回春连夜诊治,却束手无策,这件事瞒不住高丰,在廖回春和殷蒙都表示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当机立断班师回朝。然而几乎整个国医院的人都为月谣诊了一遍,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病因,她始终昏睡着,没有任何病灾,也不是中毒,就只是那么睡着,像个孩子一样。
只除了一样内息全无。
“我还是有些困”月谣连连打了两个哈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慢慢闭上了眼,“我睡会儿,吃饭了记得叫醒我。”
姬桓抱着她,手指似无意识地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所触之处,内息充沛犹如江海澎湃,生生不息,比之过往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