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桓却不说话了,直到鱼食全喂光了,才慢慢说道:“我很小就在逍遥门了,师父虽然如我亲父,可严厉多于关爱。我很羡慕那些有家的师弟师妹们,所以我很希望有一天能有家人,有孩子。这两年,我很开心。月儿,你可觉得委屈?”
月谣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过了一会儿才说:“说不委屈,你信吗?”隔了一会儿又开口,却带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习惯了。”
姬桓握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他的目光沉了一下,又迅速含上笑容。
“月儿,你小时候的愿望有些什么?”
月谣敛了笑容,不带感情地说“吃饱、穿暖、不受欺负……”她静默了一会儿,补充,“嫁给你。”
十二岁以前,她的愿望就三样,十二岁以后,便多了一个。只可惜费尽心思盼来的大婚,他却亲手葬送了她的一切。
姬桓回头盯着她看,双手按住她肩膀扭过来,让她看着自己,“如果时光倒回,让我重新做选择,我不后悔两年前做的事情,我还是会选择剪掉你所有的羽翼。但是我很后悔最初的自己,如果一开始以我就接纳了你,不违背自己的心意,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远离明争暗斗,只过闲淡舒适的日子。这两年,我知道你积着不甘,可是你感受到了吗?闲云野鹤的日子……月儿,我是真的爱你,虽然迟了那么多年,现在你还能不能……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爱我?”
月谣看着他炽热的眼睛,
想说好来麻痹他,然而那个字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姬桓的声音微微发颤,“就当我求你……”
月谣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隔了很久,才违心说道:“好。”整个人继而被拥进了他怀里,他那么用力,快要将她烫化在他炽热的手臂里,耳畔传来他深沉温柔的声音,甜蜜得好像馋了糖的美酒,“记住你说的,你答应我了……”
月谣说不出此刻的感觉,明明是他对不起自己在先,可骗了他心里却反而不安,好似一圈站在冰面上,看似冰面完好无缺,只要她稍作动弹,便会立刻支离破碎。
接下来的日子里,姬桓越发温柔宠溺地向她示好,几乎寸步不离,眼看临近祖师圣诞日,月谣稍稍有些紧张。
祖师圣诞日是一个不小的日子,合派上下提前三天大扫除,将棉被书籍都拿出来晒太阳,除此之外,所有弟子要到祖师庙前祭拜先师,这是异常盛大隆重的祭礼。月谣早已被逐出师门,所以应该也可以不用参加,趁着他们祭拜先师逃走,是她唯一的机会。
然而前一天晚上,姬桓却送来一套黑色织金礼服。
“明日祭告先师,你和我一起去,这是衣服,你试试?”
明日就要穿的衣服,前天晚上才试穿,就是改也来不及了。月谣看着那套精美的衣服,绷住了脸,问道:“我也要去?”
姬桓伸手去脱她的衣服,低声说道:“你是掌门夫人,自然要去。”
月谣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转念,顺从地张开双手,由着他解开衣带,将衣外衣脱去。她问,“可我早就被逐出师门,带着我去,岂不是违抗先师的命令?”
姬桓道:“如今我才是掌门,你不用担心。”
月谣语塞。
若真的去参加祭礼,她还谈什么机会逃出去?
黑色织金的礼服穿在她身上意外地合身,祥云绣在火光下亮得扎眼,姬桓喉头一动,手缓缓抚上了她的腰,整个人压在她的背上,贴着她的脖子吻了吻,低沉地说:“真美。”
月谣却心不在焉,透过巨大的铜镜,目光落在了房内四盏一人高的铜灯上。
房间里有些热,月谣特意打开了窗户,好让风能吹进来,那件礼服被挂在架子上,随着风儿吹动,飘忽晃动,好几次差点勾到铜灯上的火苗。
姬桓在看书,十分地专注,月谣陪着他坐在一边,看似打盹,实际上眯着眼睛一直看那件衣服。
好在数次差点勾到火苗后,终于一阵大风吹来,衣袖疯狂乱舞,一下子刮到了火苗,那织物易燃,火势猛地窜起来,火光大盛……
待到姬桓察觉、月谣猛然“惊醒”时,那件衣服已经被烧毁大半了。
姬桓看着毁坏的衣服,神色说不出的失落,好像被烧毁的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而是极其贵重的宝物。月谣犹豫着开口:“天意如此,也或许是先师不愿意我去……”
姬桓沉默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沉沉说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