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谣不期然他会问这个问题,微笑僵在脸上,慢慢褪去了,恰好门外响起敲门声,是息微领了府里佯装给城主看病的大夫来了。
云隐站起来,走到月谣身边,看着秦大夫给月谣捉脉,小小的脸上浮现忧虑。
秦大夫捉了半天左手,又去捉月谣的右手,神色有些凝重,最后嗯地一声,尾音上扬,显得有些为难。
“大人您这是……有喜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人纷纷变色,最难看的就是息微,他问道:“没诊错?”
秦大夫道:“错不了,已有一个月多了。另外大人气血不畅,经脉运行受阻,所以身体时时会感到疲惫,待吃上两个月的药,应该会有所好转。但是那药是活血的,一旦服下,孩子必定落胎。大人,可要小人去开药?”
云隐看看息微,又看看月谣,心中既高兴又不安,小声地说:“母亲……您是要……?”
月谣道:“不必开了,你下去吧。”
秦大夫站起来,行了一礼,拿上东西
无声走了。待他离开,息微彻底沉下脸色,“这个孩子不能要!”他坐下来,忽然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没有解开净灭化生术?”
月谣盯着眼前的茶杯,嗯了一声。
“为什……”息微蓦地住口,眼底浮现愠色。
还能为什么,她不想姬桓死。
月谣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子,静静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站起来,两双眼睛霎时都落在她身上,她道:“我出去一趟。”
息微也站起来,“去哪里?”
月谣越过他往外走,“三天内我会回来。”
息微想追,但脚步一动又忍住了,对上云隐暗喜又不敢明显表露出来的视线,阴沉地抿嘴。
环环吃饱了,飞得很快,千里之遥一日就飞到了。
陬村还是老样子,四面环水,与世隔绝。环环一靠近就不太舒服了,低低叫着,跑到一边休息去了。月谣也觉得胸口闷极了,却还是信步走进去。
一别经年,这里竟然人去楼空。田野间还是桃李高大,屋子内外也归置整齐,看上去像是人们一时出去了。她此来不是为了拜访谁,眼下没人,倒更方便了。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跟随文薇一起拜访伊瞻老先生,试图请她出山,虽未成功,倒也收获不少,她甚至在这里发现了只有丰沮玉门山才会有的五色草,那是能起死人肉白骨的仙草……
郭逊一路尽量避开师兄弟们,做贼一样来到了正门口,足下一轻,便飞身出了终极渊。夏日的清晨清凉舒爽,太阳还未升起,天空仍灰蒙蒙的,还能看见西方天空来不及隐没的星光。
他走到月谣身后,喊了声师娘。
这些日子他和师兄弟们轮流守在姬桓榻前,无论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都不能让他醒来。师兄弟们都在问他发生了什么,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语焉不详地解释,尽量安抚住师兄弟们。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有很多话想问,但偏偏没人告诉他,谜团堵在心里,浑身不舒服。
月谣转过身来,“姬桓还没死吧?”
郭逊看她目光清冷,神态漫不经心,腾地一股怒火冲上来,眉毛都要倒竖起来。
“师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盼着师父死吗!”
月谣没有回答他,取出瓶子递过去,冷声说:“将里面的草泡了,连同水一起给他服下,或许能救他一命。”
郭逊愣了一下,但很快接过瓶子,打开看了一眼,但见里边五光纷彩,十分好看,竟然是五色草。
“这是什么……?”他抬头,却见月谣转身走了,暗红色的衣裙随风飞扬,背对初升的旭日,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一旁的环环见她走过来,自动伏低身子,好让她上自己背。
“师娘!”郭逊追上去,“师娘何时回来?”
月谣站定,偏过头,却没有看他。
“从今往后,没有师娘了。”
环环拔地而起,足下腾空,威风凛凛地冲上云霄,只留下郭逊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