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谣从宫里回来就告病了,无论谁来都一律不见,云隐知道她是在等天子妥协,如今局势紧张,她等得住、天子等不住。
他看着手上的拜帖,本想和其他的拜帖一样让人放在一旁,但看到上面的名字后,转而收进袖中,朝揽月轩走去。
“母亲,当朝大冢宰宋大人递了拜帖。”
多稀奇,百官之首的大冢宰要见一个左司马、且还是带了罪的左司马,竟然要送上拜帖。
月谣打开帖子一看,冷笑一声便丢在旁边。
“不见。”
云隐迟疑了一下,道:“可他是百官之首,若是拒不见,是不是不太好?”
“他此次来,必无好事。此人曾作为我的幕僚,却一直隐藏实力,可见足智多谋、又善隐忍,对付这样的敌人,不可妄动,且先按兵不动,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过了七八日,从北边来了一封信,原来张复希前几日秘密抽调了五万人马,开拔到扶摇城,要想占了扶摇城,却还未靠近就遇到一股阴兵,五万人马一半被吓一半被伤,败了个落花流水。
信是棠摩云送来的,月谣几乎能想象当时的情况,忍不住笑出来,然而笑过之后脸色就沉下来了。
所谓的阴兵就是那些人骨,是她从坟堆里强制苏醒的幽魂,这是她的底牌,和深山里无数凶兽一样,不到最后一步,绝不可以示于人前。那张复希倒是利索,直接带人杀到扶摇城,想捣了她的老窝,却忘了她既然敢将所有兵力都集结到帝畿,又怎么会在意区区一座空城?
不过想必他此番遭挫,宫里那位少年天子,就更坐不住了吧……
华胥晟已经快炸了,就连看见花解语也十分不耐烦,今早又收到一份战报,齐鹭返回太华城后,就加紧进宫鹊尾城,打得鹊尾城城主一路落花流水,大半地界收入囊中,至于君子城,第一个就被拿下了。
那便张复希带去的五万人,折损过万,狼狈而归。
眼下似乎真到了不得不求助月谣的时候。
他看着宋思贤递上来的折子,耳畔是他昨晚说过的话。
“……如今局势所迫,陛下且暂先满足了云大人的欲望,撤去张大人大司马之位,待到齐氏之乱平定后,再徐徐图之……”
“到时可许太华城部分土地与鹊尾城、君子城、共工城三城,下旨由他们共同出兵,勤王保驾,铲除恶党,这一次,务必斩杀云间月。”
“太华城剩下的土地并归帝畿,由帝畿管辖……其余的城要加紧收拢铁器自营的权力,像那胡与城这般之事,万不可再出现了……”
宋思贤说的句句在点上,但做起来却极不易,好在此人有几分才智,后来之事可以依仗他,也罢,且先这样吧!
他召来方小壶,准备拟旨。
和圣旨一同送来的,还有一道写有大司马府四个字的金漆匾额。
月谣看着这四个字,心底却没有很高兴。从初入帝畿至今,整整十四年,没有一天她不是朝着这个位置努力的,曾经也无限接近
过,却因性别之故,被生生拒之门外。
她抚摸着纯金打造的四个字,忽然冷笑了一声。
管家站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只听她说,“挂上去吧。”
息微的伤好了很多,平日里走动没什么问题,也能少少地练会儿剑,结果有一回月谣瞧见了,甩了很大一个冷脸,他便立时躺回去乖乖养伤了。
只是每日拘在小房间里,顶多出去晒晒太阳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趣,他有些呆不住。
“接下来有你忙的,现在好好休息吧。”月谣剥了一个桔子,一半自己吃了,一半塞进他嘴巴里。息微脸颊微微鼓起,咀嚼着桔子,甜中带着微酸,美味得紧。他斜躺在床上,眼睛灼灼地盯着她,满是笑意,“何时?”
月谣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快了。”
圣旨封了她为大司马,张复希必定被撤职,撤职的诏书比她早一刻钟到达张复希手里,没有提及月谣特意呈上的证物,只不轻不重地斥责了几句,然后降为小司马。
降职的第三日夜晚,张复希便在自己书房中自缢了。
消息传入宋思贤耳朵里,他浑身一软,坐在椅子上久久都没有动。他的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最是温柔婉约,夫妻二人成婚不到三年,却情比金坚,她从未见他露出这般神情,好像天都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