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明根市政厅的守夜人敲响了市政厅高塔上的巨大青铜撞钟,在春末夏初和煦的暖风中,纵横交错的街巷间,清脆的钟声在悠扬回荡着,朝阳的晨曦划破了云层,驱散了笼罩城市一整晚的黑暗,属于商人们的城市在沉寂中活了过来。
梅明根人繁忙而有序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城墙的守卫们在连天的哈欠中打开城门,早已在城外排起长龙的货运车队,如流水一般穿过长长的甬道,向城市商贸区驶去,在那里,各大商会准备验收货物的主管已经带着伙计们等候多时了。
街道两旁的店铺,养足了精神的商店主们摩拳擦掌,纷纷卸下了门板,打开了店门,开始了新一天的营业。在这个时间里,贩卖早点的店铺总是生意最为红火的,烤制面包时带来的小麦香气,透过火炉的缝隙飘散在街道,诱惑着过往行人的味蕾,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工人们叼着早餐的面包,三三两两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他们要赶去工坊,在那里,他们要将从帝国各地源源不断运进来的材料变成工艺品,然后再源源不断的送往帝国的各个角落。
在这样一个繁闹喧嚣的清晨,梅明根佣兵工会的现任会长,年仅十八岁的莉亚拉小姐踏入了商业公证交易所的大厅,今天,她要为她所继承的那家负债累累的佣兵工会寻找一位投资人。
“库伦爷爷,早上好。”莉亚拉礼貌地向公证交易所的老所长库伦问好。
“早上好,莉亚拉。最近还坚持得住吗?”
老所长库伦关切的询问着莉亚拉的近况,作为梅明根大自由市的老人,库伦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莉亚拉长大,喜爱的晚辈突然接手了完全不能承受的重担,这让他很是担忧。
无奈少女所背负的债务数额实在过于巨大,倔强的少女却又不肯申请破产保护,老人只好尽可能努力帮助莉亚拉寻找投资人,保证那快要无力为继的佣兵工会继续运转.
可惜,工会所欠下的惊天债务早已人尽皆知,又有谁会去做一笔一定会亏本的买卖呢,寻求投资的信息已经挂在公正交易所半年了,除去几个明显就不怀好意的富家公子被关爱晚辈的库伦拦住外,那份征募信息便再也无人问津。
“没问题的!”莉亚拉笑着回答了老人,看起来元气满满,其实却是在强作笑颜,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佣兵工会快要完了,自然也不会再将委托发布在工会里,逐利而生的佣兵们承接不到委托,纷纷离去,常驻工会的佣兵们只剩下了些安于现状的老弱病残,昨天,莉亚拉已经用掉了工会账目上的最后一枚金币,如果再没有新资金融入的话,在夏季集会结束后,工会就将会被强制破产。
“唉,辛苦你了。”老人又怎么能看不破少女的伪装。“噬魂狮雷托年轻时也是梅明根的英雄,嗜酒、烂赌,欠下债务一走了之连……唉,抱歉。”愤恨的老人忍不住数落起莉亚拉那不负责任的父亲,说到一半时,突然意识到当着女儿的面指责她的父亲有些不太礼貌。
“没关系的,库伦爷爷。”少女再度勉强的笑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听说有人有意向给我投资?”不想再谈论自己的父亲,少女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资金已经用尽,如果想继续维持工会的经营,今天的这位投资人,恐怕是少女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什么样的人呢?”少女问道。
“不是很清楚。”老人回答道,作为一名精干的公证人,老人很少说出这样模糊的话。“没见过,应该是个外乡人。”他仔细思索回忆着,“黑头发,青年男性,看起来似乎是个震旦人。”
“震旦人?”莉亚拉疑惑的重复着这个名词。
自从高等精灵进入大衰变时期,被木精灵击败以来,新崛起的木精灵帝国隔绝了东西方商路,欧罗巴大陆上已经很少能看见来自东方神秘帝国的旅者了,目前滞留在大陆上的震旦人往往非富即贵,如果这位来自震旦的投资人愿意注资,那么莉亚拉的工会,就真的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了。
但是提起震旦人,莉亚拉却突然想起了几天,她在玛德勋爵府见到的那位奇怪青年,记得他也是一头黑发,应该也是一个震旦人吧。
“诶,应该不会那么巧吧。”少女心不在焉的想着。
“咳咳……”老人清了清嗓子。“不要让投资人等太久。”库伦所长指了指大厅边缘的会客室,善意的提醒着少女。
回过神的少女会长拜别了老人,走到会客室门前,看着会客室厚重的大门,突然伸出双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要加油啊,大家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呢,少女在心底为自己鼓劲,然后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房间的门。
片刻,会客室厚重的大门打开了。“请进。”清冷的男声从房间中传来,声音让莉亚拉觉得有些熟悉,莉亚拉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随后大门就关上了。
房间的窗帘紧闭着,借着昏暗的光线,莉亚拉只能隐约看清会客室的长桌后男人模糊的身影,男人安静的坐着,见到莉亚拉进来,也没有继续说话。
一时间,房间的空气很安静,莉亚拉想了想,这时候应该从打招呼开始吧。
“您好先生,初次见面,我是梅明根佣兵工会的会长莉亚拉。”少女抚胸弯腰,恭敬的行了一个剑士礼,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给投资者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初次见面?明明几天前追了我三条街。”
这声音?听到阴影中男子的调笑,行过礼后的莉亚拉抬起头,白银级剑手的体质让少女很快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她看清了阴影中男子的脸。
“是你!”长桌后的男人正是那天勋爵府邸中的苏修,见到苏修,少女的手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细剑。
“你可要想清楚,现在我可是你的潜在投资人。”
听到苏修的话,想起了工会满是赤字的账本与自己背负的巨额债务,还有满怀期待等待着她带着好消息回去的大家们,少女的手停住了。
“嗯,这就对了。”苏修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少女已经按照计划,被带入了他的节奏。“那么,你可以开始了。”苏修说道。
“开始?开始什么?”
“开始什么?拜托,你是募资者,我是潜在投资人,当然是开始你的讲演了!”
苏修对少女的脱线问题感到震惊,不过这样也好,菜鸟剑士还是个新人会长,这会让他更容易的进行自己的计划。
“哦,这样啊。”少女从慌乱中平静下来,恍然大悟,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说道。
“我经营着梅明根的佣兵工会,现在资金周转遇到困难,需要您的帮助。”
……
……
“然后呢?”苏修惊讶的看着说完一句话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少女会长,“哦,我的天。”苏修捂着额头,“这就完了?你不会以为就因为这句话,我就会把钱投给你吧。”苏修清楚莉亚拉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但是他还真没想到她会天真到这种程度,也许他应该重新修改一下计划?
迟钝的少女意识到了气氛的改变,绞尽脑汁的想着新的措辞,试图改变苏修的坏印象。
“先生,我们是一家历史悠久的佣兵工会!”少女想起工会的过往,骄傲的说道。
“可是你要破产了。”
“我们是总工会指定的,梅明根地区唯一的佣兵工会!”
“可是你要破产了。”
“我们工会曾独立承接并完成过国家史诗任务!”
“可是你要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