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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艾认命般地垂下脑袋:
“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老东西。”
他站起身来,扭了扭拳头,开始舒展筋骨,目光望向庭院角落的那颗老榕树。树干快有两人合抱的粗细,就算是拳击冠军往这里打上一拳,顶多也就会震落几块树皮,几片榕叶,更不用说拳头和树干相触时的反冲力会让他的手有多痛了。
“所以说,你就不能让我具现化出个沙包之类的,至少看起来也没那么白痴吧……”
师匠反问道:
“你至今遇见的对手是像沙包多一点还是像树多一点?”
封艾愣了愣,不由回想起当初和求不得以及怨憎会的战斗,那种绝对的实力碾压下的战斗,完全不是和沙包练习一个等级的,倘若怨憎会真的有心挡下封艾的拳头的话,说不定要比打在树上还要坚硬得多。
封艾叹了口气,碎碎念道:
“说到底我根本就是个普通人嘛,顶多就是恢复能力比较像蟑螂,真正打起架来的时候也会用武器的啊,哪有人会赤手空拳和别人对揍的啊,而且现在已经是什么年代了,虽然我枪法确实不好,但是冷兵器怎么说也比不上热武器的嘛……”
“赶紧打,不然我就打爆你的狗头。”
“……”
封艾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凝视着眼前那棵高大的榕树,退了几步,双拳紧握,身上忽然冒起蓝光来。
“希望不会把自己打残废吧……”
抱着忐忑的心情,封艾闭起眼睛,将气流逆运,霎时间,缠绕周身的蓝色光芒骤然变成了赤红色的火焰。
封艾睁开眼睛,屈膝,蹬腿,在空气中掠过一道红色的残影,几乎是瞬移到了那棵树面前。
“好快!”
封艾心中猛地一跳,视觉神经竟然完全完全没办法捕捉到自己的动作,已经挥到树干面前的右拳猛地顿了一顿,好像是因为害怕把自己手打骨折的缘故而犹豫了一下,力气已经收去了六七成,而当他的拳头触及树干时,一股奇妙的触感从拳头上传来。
那不是树,那怎么会是树……
感觉上,就像是薄薄的,脆弱的木板……
封艾的拳头轻而易举地轰碎的树干,却受不住冲击的余劲,整个人继续向前飞去,不受控制地撞碎了庭院的围墙,摔到了大街之上,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撞到了街对面的消防栓上。
消防栓被撞断,空旷的街道上冲起一道喷泉。
庭院之内,尘烟翻滚。
宛若爆炸后的现场。
封艾靠在断裂的消防栓上,已经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他却全然没有理会,只是呆滞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右手依旧完好如初,连一丁点破损都没有。
师匠微微眯缝着眼睛,扇了扇面前的烟尘,慢吞吞地从庭院的正门走了出来,还不忘顺手带上铁门,而那道遭遇了冲击的铁门在师匠将其关上以后,便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师匠来到大街上,叉着腰看着仍然杵在消防栓下发呆的封艾。
师匠随意拍了拍手,周围的一切被破坏的景象竟应声而动,仿佛倒带播放般沿着先前的轨迹逐渐恢复原形,消防栓喷出的水在倒流,碎落在地上的砖石重新嵌回围墙的缺口,铁门摇摇晃晃地回到先前的位置。
封艾呆若木鸡,抬起头来惊叫道:
“骗人的吧?!”
仿佛是难以置信他的肉体凡胎竟然能够造成如此剧烈的破坏,又仿佛是震惊于师匠那能将时间倒流的恐怖手笔。
而师匠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等一下就不是骗人了。”
封艾愣了愣,还来不及问什么意思,便软趴趴地栽倒在地,身体开始疯狂地痉挛起来,眼睛翻白,从嘴里不断溢出白沫。过了大概一分多钟,才仿佛重获新生的溺水者般坐起身来,疯狂地喘着粗气。
师匠饶有趣味地看着封艾在地上挣扎了很久,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悠悠道:“只要开启了向死境,之后就一定会受到反噬。反噬的过程极为痛苦,而且你也会完全动弹不得任人宰割,所以使用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不用了……”封艾慢吞吞支撑着消防栓站起身来,虚弱道:
“我以后一定绝对不会再用了……”
……
艾斯兰中心区,东南部地势不平,有艾斯山脉,峰峦起伏,气势磅礴。艾斯山上,有水声潺潺,汇流至帕拉达人造河,最终流入海岸,山顶泉源侧,有一栋小小的别墅。
江流阁。
军神甘道尔隐居世外之所。
军神元帅一声征战沙场无数,所得美誉亦是不计其数。唯独一个称呼最让他认同。
艾斯山上的老人。
自从四十八年前建都日与师匠的那一场惊世大战之后,军神甘道尔便再不参与军政要事,既不愿回到北区名满天下的流枫家族主宅操持家族事务,也不愿迁进先王特地为他准备的极星宫住所,而是一个人住进了山林之间,静度晚年。
山峦之下,便是那座光陆怪离的宏伟都市,而只有在这山林流水之间,甘道尔阁下才会看上去像个真正的,普通的老人。
江流阁是真正能让他心境安宁的居所。
可是今日的甘道尔却难以安宁下来。
透着黄竹香气的纸拉门外,便是一方有奇山怪石,潺潺流水的静谧庭院,厅里的低矮方桌上,放着两只杯子,杯里的茶凉透了三遍,仆人也重新换了三遍。
厅里的两人都没有动,沉默也已经很久。
因为甘道尔的对面,坐着的是艾斯兰的新王,克莱希艾斯兰。
克莱希端坐在竹席之上,温柔的笑容始终平静地注视着甘道尔元帅,似乎并没有对这种长时间的静谧感到厌烦,他似乎总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兴味盎然的模样。哪怕是沉默本身,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