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柠迷迷糊糊地从审讯室里被赶了出来,又稀里糊涂地走到了大街上,茫然无措,脑海中柳未名那道冷酷至极的眼神依旧挥之不去。
她的身上依旧背着两个包裹。
一个是蓝思琳的,另一个装着本打算给柳未名换上的衣服,还有清理伤口的药物。
不过显然都已经用不上了。
她被人流推挤着,下意识地漫无目的地走着。现在的柠柠是真正意义上的举目无亲,彷徨不定了。可是真正让她难受的,不知道为什么,不是现在这种本早该习以为常的孤独,也不是审讯室里冰凉单调的画面,严肃可怕的问话,倒是柳未名最后对她说的那一番漠然无情的,冷冰冰的话语,像一根尖锐刺骨的冰锥,深深地扎进了她心脏深处,以至于当初站在酒馆废墟上时,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和热情,都仿佛在刹那间消失殆尽了。
不知不觉间,柠柠已经有点不太认得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她本该对亚纳提的街道熟悉的很,但是现在的她,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住所,身上仅有的一点零钱在买了衣服和药以后,就连过夜都显得有些拘谨了。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去。晃晃悠悠的像是街道上唯一的一个孤魂。
……或许也不是唯一一个。
柠柠太过失神,不经意间和迎面歪歪扭扭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柠柠坐在地上,有些吃痛地轻哼了一声,才慢慢回过神来,忙道:
“啊!不好意思,我没留意,你……”
柠柠抬起头来,却看见她的前面,仰天倒着一名扎着长长辫子的少女,两眼翻白,嘴唇发青,好像连灵魂都已经出窍而走了。
“这就撞死了啊!!!!!!!!!!!!!!!!!!!!!!!!!!!!!!!!!!!!!”
柠柠被震惊得几乎要变形了,却见得那本长得灵秀可爱,如今却面如死灰的少女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纤细幼嫩的手指微微拢着细碎的阳光,眼神迷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呐呐着:
“大……鸡腿……”
柠柠嘴角抽搐了几下,走上前去,犹豫道:
“你……你没事吧?”
三魂七魄已去了六魄的沈园恍恍惚惚看见有个陌生的身影遮住了她喷香流油的大鸡腿,不禁眨了眨眼睛,再看清楚一点,原来是个看起来很好吃的女孩子。她好像有点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太对劲,然后又眨了眨眼,结果却惊得把魂魄都吓回了身体里。
那个姑娘的肩上,分明背着那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绝对不会认错的,橙黄布包带着花纹图案的,早就被蓝思琳偷走了的,属于沈园的背囊!
“诶诶?!!!!!!!!!”
……
“怎么是你?”
隔壁的牢房里,柳未名正靠着同一面墙,盘膝端坐,闭目养神。
原本属于自己的衣服,连带着背上的那柄巨剑都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和蓝思琳一模一样的囚服。皮肤裸露出来的地方,多出了大大小小许多触目惊心的伤痕。发带也散开了,满头长发披散在肩头。
他听见蓝思琳的声音,不由蹙了蹙眉头。
“这话我也想问你呢。”蓝思琳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忍俊不禁。“难道说,我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被追兵逮到了?我还真是乌鸦嘴啊,哈哈哈哈……”
柳未名眉头越蹙越紧,就算性情寡淡如他,也不由得被蓝思琳欠揍的笑声扰乱了心境。只得默默叹了一声,用那一贯清冷的声音应道:
“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家伙。”
蓝思琳干笑了两声,问道:“那个小姑娘也跟你一道进来蹲号子了吗?”
柳未名冷冷道:“没有。”
“没有?”蓝思琳挑了挑眉头。
“没有。”柳未名又重复了一遍。
蓝思琳阴阳怪气地叹了口气:“虽然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但也确实像你这种人的性格。”
柳未名似是有些诧异,问道:“什么性格?”
蓝思琳把头枕在双手上,撇了撇嘴,似是在回忆些什么,懒洋洋道:
“剑客的性格。”
……
汉堡店里,收拾餐盘的店员满脸的震惊,看起来像是要当场石化一般。柠柠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同样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对面胡吃海喝的沈园。
餐盘上堆积着十二张皱巴巴的纸团,那是汉堡的包装纸。而沈园则带着满眼的幸福,左右手分别拿着第十三和十四个汉堡,用风卷残云的速度往嘴里塞。
有谁能想到,这个分明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竟然有着如此恐怖的食量。这怕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吧?那啃汉堡的速度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那不是人类的嘴,简直就是一台超高功率的粉碎机。
如果不是柠柠已经身无分文,沈园怕是能一个人把这家汉堡店吃到歇业。
沈园把最后一个汉堡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丝毫不见鼓胀的小肚子:
“活过来了!”
柠柠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还没从沈园方才的吃相中缓过劲来:
“沈园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吗?”
“嗯!”沈园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已经一整个晚上没有吃饭了!”
柠柠嘴角抽搐了几下,试探着问道:“那你吃饱了吗?”
“大概五六成的样子吧!”沈园琢磨了一下,认真地回应道。
柠柠挠了挠脑袋,有些愧疚道:“不好意思,我身上的钱都已经花完了……”
“不不不,”沈园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真挚:
“我才应该不好意思!柠柠你简直就是我的天使!如果没有柠柠慷慨解囊的话,我恐怕就真的要饿死了!这份大恩大德我一定会铭记在心的,就算是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你的!”
“没有那么夸张啦,几个汉堡而已……”柠柠笑了笑,问道:“我看沈园小姐的打扮,是从外地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