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昏黑,太阳正徘徊在山尖,将要落下。前方片片稻田,田埂上空无一人。
远方县城依稀可见,但望不尽全貌。乡间静谧,鸡犬声从遥远的地方顺着风吹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后,又消声匿迹。
冬日将近,一颗颗的树,都掉光了叶。呼唤声从河边传来,渐渐清晰——
“裘千尺!”
龙淮君提起一口真气,发足猛奔。她心里焦急,越跑越快,脚也越来越不沾地,慢慢的只剩脚尖在地面轻点,一下便跃出十数米的距离。她渐渐只听得见风声,已经不像在跑,而是在飞了。
她腹中的真气也随之极速消耗。
但她依旧觉得不够快。远望暮色下的屋子,朦朦胧胧,辨认不清。她的呼叫传过去,没有回应。
她只想让裘千尺犹豫片刻,转来对付自己。
她面色泛出潮红,额头已布满汗珠。速度越来越快,脚上的劲也少了很多,全靠那一口真气吊着。她眼皮越来越沉,身上也泛出异样的冰凉。
她明白,自己这样撑不了多久。
……
穆桂芝没点油灯。空气里充满饭菜的香气,她静静的坐在屋檐下,等着安于法和龙淮君回来。
晚风拂面,吹起她斑白的鬓角。
她捋了捋衣摆,覆盖住露出的皮肤。稍微感觉温暖一点了,她舒服的靠在墙上,眯着眼注视前方大片大片的农田。农田中稻草桩子整齐排列,像受阅军队。
她不禁觉得,如今已是家庭美满了。
丈夫找到了差事,安青苗正是学书的年纪。孙婆婆对她一家慈爱呵护,如同亲母。龙姑娘虽然很害羞,有些冷淡,但她眼里的关怀和热爱,却是实实在在的。
辛苦了大半生,经历了心酸悲苦。最令人幸福的,还是家里饭菜的香气。她鼻尖萦绕着熏人的香味,湿润的微风浇得她意乱神迷。
她恍然听见远风送来一声清亮的呼唤:“裘千尺!”
她向田垄下望去。在起伏的田垄间,似乎有一道灰色的身影快速飞来。在田外,那一片从孙婆婆屋后就延伸进河边的竹林边,一个矮小的老婆子向她扑过来。
穆桂芝恍然如梦,认她来:“裘婆婆?”
裘千尺狞笑不已,叫道:“桂芝好姑娘,下地狱去吧!”
裘千尺并手成掌,飞快扑到穆桂芝的身前。穆桂芝恍然大悟,眼前这人已不是开裁缝铺、乐善好施的裘婆婆,而且心狠手辣、通敌叛国的裘千尺!
她惊愕的望着裘千尺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瞬间愣住了。近在咫尺时,她幡然醒悟,脚步不迭,连忙往旁边闪。
裘千尺一掌落空了,打在了墙上,震得白墙一颤。另一掌紧随而至。她本是左手出掌,此时左手收回腰间,转了个身,右手顺势打出。
这一下势大力沉,要是被她铁掌劈中,恐怕性命难保。
穆桂芝大惊失色,忽然听见龙淮君喊道:“蹲下!”
她一蹲,裘千尺的掌势贴着她头发擦去,一缕发丝从她面前飘下。
穆桂芝心惊肉跳,萎坐在地,已经使不上力气。
暮色下,裘千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大笑道:“好啊,好啊,都来送死!”
说罢她便要一掌劈在穆桂芝的头顶!
龙淮君面色红润,气血上涌。她一言不发,抿紧嘴唇,提起真气,合身撞过去!
裘千尺见她身材单薄,脚步虚浮,以为她不过花拳绣腿。哪知道她突然奋不顾身的一撞,裘千尺只看到一团灰影在眼前一闪,龙淮君就已撞在了她的怀里!
“砰!”
一声闷哼,三人都不禁痛呼一声。穆桂芝被龙淮君带了一下,往外倒去。裘千尺被龙淮君撞在胸口,胸口本已插入的三根毒针一下子穿胸而过。龙淮君头晕目眩,被裘千尺一掌拍在肩膀,顿时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疼痛不已。
“噗!”
她一口血吐出,压着裘千尺,呕在她的胸口。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裘千尺双目圆睁,目眦尽裂!
她惨笑两声,大叫道:“好一个厉害的丫头,你安息罢!”
说罢一掌往龙淮君的头顶拍去。
龙淮君迷迷糊糊听见裘千尺大喊,又听见满耳的急促的风声。头顶上似乎已感觉到风刀刮来的刺痛,她安然一笑,慢慢闭上眼睛。
“也罢……”
她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