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裘千仞赶到朔方时,迎接他的是一片黄泥之上的世界。
黄河滚下的洪水携带着数不尽的泥沙,在路途中它越来越浓稠,一直达到将整个朔方埋在泥浆下的程度。
洪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接近两月。在被洪水覆盖的昏黄世界上,春风催生了一丛丛的雏菊花。
唯有半露的一截城墙和一些整齐排列的屋顶能辨认出这块沃土曾经的样貌。
裘千仞面色迷茫,踉跄地走在慢慢变得坚硬的泥土上。
妹妹没了。
……
她出拳的动作直截了当,看起来没有什么章法。对于常年习武的裘千仞来说,这样的方式比他见过的最莽撞的人还要差一些。
就像是那些街头巷尾打架斗殴的不良青年。直来直去,毫无技法的形式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唯一算得上出色的,大概只有她柔弱细腻的身体产生的优美弧度,以及她伸出的拳头上那一抹白色的手背肤色。
这些东西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有些掉以轻心。
他探出一只手去,捏住龙淮君的拳头。
入手一片冰凉细腻。
“听说是你和那个郭道平杀了我妹妹,你这个样子,我妹妹怎么会栽在你的手里?”他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语道。
龙淮君被他捏住拳头却也并不慌乱,只是听他忽然说到了“郭道平”、“妹妹”这样的词,让她一时间有些愕然。
拳头还在他掌中,她提起一口真气,像命令肌肉组织收缩延展那样将真气运到手臂上。
裘千仞掌心握着她的拳头忽然感受到一股热气,接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从他手掌相接的地方传来。
在他自己茫然的目光下,自己的手掌一下子被弹开,手掌上的力道连带着他的整条手臂开始弯曲,“啪”的一声,像鞭子一样打在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感觉到惊人的震动。
他似乎听到手臂里传来“咔嚓”的一声搓响,然后一股巨痛从自己的肩膀传来。
回过神来,整条手臂已经软塌塌的垂在身前,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手臂脱臼了。
他迅速往后退去,死里逃生似的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已渗出了冷汗。站定后他托着自己的胳膊,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我说了,你没机会了。”
再次做出这句断言,龙淮君自嘲地摇了摇头,望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道:“这好像是那些反派才会说的话……”
裘千仞咬紧牙关,嘴里蹦出咯咯的牙齿挤压摩擦的声音。
他眼里充满怒火,死死地盯着她。
“……果然是你杀了我妹妹!”
“你妹妹,是裘千尺吧?”她问道。虽然没有得到有效证实,但能使她将他口中“郭道平”、“妹妹”这些词串联起来的,也唯有曾经差点杀死她的那个铁掌裘千尺了。
而且回忆起来,当初那个人的体貌特征和眼前这人非常相似。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哥哥为自己被杀害的妹妹报仇吗?
龙淮君沉默地看着他,裘千仞脸上愤怒的表情以及眼里喷薄欲出的怒火忽然间在她心里产生一股罪恶感。
但她立马摇了摇头,将那种东西抛在脑后。然后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眼前这人即使被她暂时废了一条胳膊,但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虽然这么说有失公允,毕竟她自己也是那种手里沾满鲜血的人。
但她如今不是为自己一个人着想,她还要考虑安青苗、郭道平他们的安全。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速战速决拿下他。
“……哈哈哈”
沉默一会儿,对方忽然笑起来。
“你还真是会装啊……装作柔软、脆弱的样子哄骗了不少人吧?那个郭道平也是这样被你骗得团团转吧?你把他骗上床,让他对你言听计从。怪不得,怪不得你一个女人,怎么在军队里混得风生水起,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