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嘎吱嘎吱的骨头破碎声,只见那个老头子身形就像是破了的蹴鞠,迅速的缩小,竟然钻入红岚的身体里,就像是寄居蟹钻入贝壳里一样。这厢红岚竟然幽幽的醒转过来,原来清明透彻的眼眸,竟闪着狡黠苍老的光。
这一切瞬间发生,谢桓根本不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血归元!”霍然没想到已经灭迹的禁药竟然出现了。先是碧落黄泉,后是血归元。这个名字已经消失了好久,霍然在大巫司的如阳晟录中读到关于血归元的只言片语。
上面记载着,凡是中了血归元,高烧不退,头痛欲裂,等症状消失后,人看起来好好地,但是却像是换一个人一样,嗜血残忍,互相噬咬,至死方休,而解血归元的秘药却下落不明。
面前这个老头子,之所以被驱逐,就是擅自配置了血归元,引起了百年前霍城派的动荡。
之前在小镇遇到的狂人,还有密道水晶棺阵下的尸堆,与这个老头子皆有干系,而父亲在此中扮演何等角色?霍然一想起阿娘和师兄弟的惨状,狠狠的瞪向霍青,眼眶欲裂。
“你现在还有功夫盯着我,我要是你,现在早已经举剑自刎了”霍青向老头子招了招手,朝外走去,“你真的是和你阿娘一样迟钝啊。还有那位藏在暗处的小伙子,老夫我奉劝你一句,趁着有时间赶紧逃吧。这里现在只有你两个活物,待会儿这家伙的毒发了,你岂不是也会成了小姑娘的模样了,那倒是可惜了。也不知道谢首辅会不会扼腕长叹……”
“哎呀,霍伯伯,我们的宏图已经打开了,何必想那些不相干的事情。”清丽少女的声音,在夜里却有几分诡异。“嘿嘿,我已经好久没有看看天下了……在那个黑阵里已经待的够久了……霍青城主……哦不,九州神主……”苍老刻薄的声音兀然响起,更添几分寒意。
谢桓猛地一惊,原来自己早已被发现了,而且连自己的身份都已经被探查的一清二楚了。难道自己在小镇的遭遇,和霍然相行到霍城派,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谢桓心思微乱,自己会不会给家族带来什么灭顶之灾吧,一想到这,便生撤退之意。
但是看到霍然趴在地上,痛苦难忍的样子,心生悱恻。待霍青二人走了以后,忙上前准备扶起霍然,却不料,被猛地推了一掌。这掌殊有几分气力,虽然霍然极力克制,谢桓依旧倒退几步方才立住身形。
“不要过来,我现在中了血归元。你过来就是送死”霍然抬起头来怒吼。
霍然此刻面部已经布满了红斑,早先的俊秀少年已变成狰狞野兽,眼睛血红地可怕。
“你,现在……霍然,你一定要坚持住。你娘还在等着你救她。”谢桓只好用他心里的牵挂去激励他,免得他失心发狂。
霍然突然伸手向自己的脖子探去,两只手指猛地插入脖子,一抽一拽,竟然撤出了一个芸豆大小的东西,还白花花生着根,蚕丝般的根像是蠕虫一样,胡乱的抓着。霍然手指一使劲,那颗芸豆便变成了粉末,落在了地上。
“霍青……我绝不会放过你!”霍然嘶吼着颓然的倒地,昏了过去。
谢垣忙前去将他扛起,扛回书房里,找一些纱布,胡乱包扎了起来。许是这几天奔波太累了,谢桓把霍然扛到床上便靠着床沿睡着了。一夜平安无事。
待到第二天清晨,谢垣醒来发现床已经空了。只见桌子上留有一张纸,是霍然留给他的书信。信里仅有寥寥几语,只是劝说他尽快离开西蜀。
谢桓读罢,只长叹一声。如此少年,正应和自己把酒言欢,策马九州,闯荡一番,奈何因此变故,终是一生要困顿于此了。罢了罢了,自己空有心而无力,也没办法助他,还是返回家中去吧。
临走的时候,谢桓特意到密道里的水晶棺阵走了一趟,那里依旧是昨天的景象,空无一人,尸堆层层,唯有血一样红的曼珠沙华幽幽的开着。看来霍然已经不再青峰崖了。
待到谢桓下到青峰崖山脚,便感到地动山摇,青峰崖轰然倒塌,不知何处而来的水漫天铺地,须臾间,方圆十里的湖泊便出现在眼前。不是亲眼所见,谢桓怎么也不相信,高山已变沧海,只在片刻之间。
思忖半晌,谢桓想到唯有一样,那就是霍城派并不简单,江湖帮派只是唬唬人,而其中的秘密,估计自己这一生也捉摸不透了。
心有琐事累累,谢桓转悠一两个月方才回到家中。路上本想能够遇到霍然,却连一面也没见得。回家没多久,谢桓便成了婚,一路青云,朝堂之上,为君臣,家院之中,为贤夫,为严父。
……
“大哥,喝点水吧。你这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无笙端了一杯清茶递了过来,另外还端着一盘芝麻酥饼。棋子大小的酥饼,一口一个,配着茶吃刚好。
拈着酥饼,无尘心不在焉的吃着,百味杂陈。没想到自负为布衣浪子的师父的过往竟然让人心有戚戚然。拥有这么痛苦的过往,能够如此豁达,也只有师父一人了。
了然,了然此时心,无物可譬喻。此间酸楚,也有只师父自己知道了。那晚去往别院路上遇见的女子,大概就是爹爹笔札里的红岚。少时青梅竹马两无猜,终了恨意血浸染,那晚的萧声黯然,大概是师父的心境了吧。
这两天的种种,都指向师父的过往。暗道、红衣女子、小莲、汪包子,不是偶然出现,其中千丝万缕,只有遇见师父和爹爹,再详询了。
此时夜已深,朦胧的月光从窗格子爬了进来,洒在桌子上,银晃晃。看来今天晚上爹爹和师父是不回来了。看着无笙、无垠困意连连,无尘站了起来,将书札放回原位后,唤来飞铭将屋子收拾了,便自行散了。
待无尘走出藏拙阁,新月已偏西,已经过了自己休息的时辰,完全没有了睡意。他示意飞铭下去休息,自己往院子里的书房走去。今天的漫天花雨出了点故障,还需要再修整一下,刚好自己再琢磨琢磨,以后还要派上大用场。
“什么嘛?”谢无奕无聊的挥了挥手,“这算什么粉色浪漫呀。”原来师父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么无聊。
师父小时候每一天都是看书习武,就跟大哥一样,简直呆子一个呀。红岚正是一个烂漫天真的小姑娘,整天像尾巴一样跟着,天天的哥哥长,哥哥短的。这样的故事有什么值得探究的。
她还以为师父会有一段生死悱恻,郎情妾意的爱情呢,怎么着也要比外面的话本子精彩才能够称得上他的布衣浪子的外号。原以为是饕餮大餐呢,结果吃了一口韭齑,甚是无味。
“这么没有耐性啊。”青衣男子一手托着腮,一手玩着从水晶旁摘下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