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谁也不理谁的到了莲生大师所居的院子外,仇希音命红萝进去求见,不想竟是宁慎之亲自出来了,道,“重华说树哥儿不许进去,要等仇三姑娘消气了再说”。
谢嘉树闻言看向仇希音,欲言又止,仇希音哼了一声,朝宁慎之福了福,跟着他往里面走去。
宁慎之想是不惯和小孩子打交道,沉默了一会生硬问道,“仇三姑娘怎么没和阿南一起去看日出?”
仇希音实在不愿多同他打交道,简单嗯了一声。
于是,宁慎之也不说话了,两人沉默着往里走,忽地,仇希音猛然顿住脚步,目光直直落到与谢探微对面而坐的男子脸上。
从她的方向正好看到他迎着光的脸如春晓之花,如画如描,眉心一块殷红的胎记,形如初绽之莲。
因着这个个特殊又寓意吉祥高洁的胎记,他刚出生便得饱学儒雅却性子严苛的父亲赐下了满是爱怜的小名小鱼儿,取意自古乐府的江南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他的父亲,仇希音曾见过一次,那样一个严肃严苛不苟言笑的大儒能给自己的儿子取这样一个活泼的小名,足见对其怜爱之深。
事实也正如他的小名所昭示的,这条小鱼儿在家族的保护培养下,在父亲的怜爱教导下,众星捧月般长大,在十九岁那年以一篇洋洋洒洒的广寒赋名震江南,与谢探微齐名。
也就是在那一年,刚刚四岁的仇希音第一次见到他。
太祖母指着他对她说,“音音,你看,那就是与你小舅舅齐名的江南第一才子,你瞧他好不好看?”
她站在茶楼二楼的栏杆后踮着脚看他,看着那个色如春花,却干净如冬雪的少年,他的容貌气质太过出尘出众,以致于刚刚四岁的她牢牢记住了他。
一年后,她第二次见到他时,他已经不再是她曾经见到的那个干净如冬雪的清贵少年,她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你跟我回家,我请大夫给你治伤”。
曾经在清波之上,现在却深陷污泥,满身伤痕化脓恶臭,乞丐般伏在街角的少年木然转过眼神看她,半晌才问道,“治伤,为什么要治伤?”
他声音喃喃,不像是在问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五岁的她认真想了半天,最后肯定道,“太祖母说,身子再疼也要忍着,药再苦也要咽下去,因为最重要的就是要活着”。
那是五岁的她遇到那样一个问题,能想到的最高深的回答,即便那时候的她还不明白这一番话的含义。
他和她回家了,在太祖母的农庄里养了足足三个月才勉强能下床行走,当他拄着拐杖,穿着仆役的粗布灰衣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恍然又见到了那个初遇时傲雪凌霜的锦衣少年。
“小小姐,”他学着庄子里的仆役佃农般叫她小小姐,说,“我不能在庄子里白吃白住,听说小小姐喜欢吃螃蟹,正好我很会做雪花蟹斗,小小姐想不想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