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轻轻地挑了挑灯芯,看着傅燮,轻笑一声,说道:
“年轻人,切莫好高骛远,你不能总把目光放在我们这些老家伙身上,我们做事比你老练,那是应该的,因为我们在朝堂上已经摸打滚爬了几十年了,什么弯弯道道我们都知道。
但南容,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心中锐气未失,本身又是将帅之才,只需稍加磨练,将来的成就绝不会下于我。”
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像是在感叹自家子弟不争气;
“我关西读书人少,大都是肯动手而不肯动脑的人,可造就之辈可谓是少之又少,而近些年来,寒门子弟之中又频频出现了不少的将才,帅才,每每做梦,我都会害怕我关西将门哪天成了成全他人威名的垫脚石。”
“南容!”
说着,说着,皇甫嵩突然一把抓住了傅燮的双手,神情激动地说道:
“自从段熲一系投靠了宦官,我们关西将门的地位就显得尴尬,在士人眼中,堪称是里外不是人。
我如今五十多岁了,都深埋半截黄土了,还咬着牙为党人张目,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在士人面前表决心吗?想让党人今后报复地时候不要牵连到我们关西的将门吗?”
皇甫嵩失态地说了半天,傅燮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只好低头不语。
“南容,你可知道,如果我将此战的功劳揽下来,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傅燮想了想,最后也只有摇头不语,表示自己不知。
皇甫嵩叹了口气,面色沉重:
“如果我揽下此功,党人一系必定会以此为借口将我推上三公之位。”
傅燮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地说道:
“三公之位,不好么?”
皇甫嵩冷哼一声,说道:
“南容久不在朝堂,自然不知如今党争之酷烈,若是平时也就罢了,若是此时登上三公之位,无疑将会成为党人手中的棋子,好让我们与宦官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再由各大世家来捡这个便宜。”
“那若是让右中郎得此大功,不最后也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将军先前的谋划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甫嵩冷笑一声;
“所以,我,义真,以及卢中郎三人的功劳最好不相上下,这样才能让他人无可乘之机。”
傅燮听着点了点头,说道:
“那我们就彻底放弃这次机会吗?”
皇甫嵩深呼了一口气,深邃的眼睛望向了窗外,说道:
“朝廷不会亏待我们的。”
……
天色已经渐亮了,十数万黄巾几乎在大火中损失殆尽,整个战场上遍布着烧焦的尸体。
在还未燃尽的余火中,官军正在四处搜寻着侥幸活下来的生者,清理着尸体和尚未烧光的战利品,可是却神情悲切,一点儿打了胜仗的兴奋感都没有,只有尚存世间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恐慌。
在张金的搀扶下,**站在战场的不远处,鼻尖充斥烧焦的肉香,面容扭曲,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刚刚在长社城中挑选完驻扎之地的曹操正好走了过来,看着**青紫色的脸,很是关切地说道:
“宁安莫不是见不惯死人?若是这样,下次宁安还是坐镇阵中吧!没必要跟着一群武人亲自拼杀的。”
或许是因为二者有了战场上的袍泽情谊,又或许是刚刚大破了黄巾而心情舒畅,总之,曹操的语气都变得格外温和。
**看了一眼曹操,摇了摇头,说道:
“都尉,我并不是不适应死人与尸体,我只是无法适应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轻易地变成了一堆烧焦了死肉罢了。”
曹操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