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京城,已经告别了盛夏的酷热,日间温度变得逐渐宜人起来。
龙口峰是白岘村的最高峰,它位于白岘村西侧,呈东低西高之势,宛如一堵屏障般,拱卫着这个古老村落的后方。龙口峰当然不能与山川五岳相提并论,但在地势相对平坦的京城地区,像这种“傲然”高出地面数百米的山峰,已然算得上宏伟雄壮了。
这天上午,白司宏拄着一根登山杖,便与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起,沿着崎岖的山路攀登上去。
这是村里老年协会举办的登山活动,目的是要锻炼一下老人家们的筋骨,以免身子骨锈蚀。
白司宏身为白氏一族的族长,虽然不在村里担任行政职务,但绝对是族里实质上掌握权力的人,他对于老年协会提出的此类活动当然是表态支持的,何况在这秋高气爽的时候呼朋唤友一同登山,领略大自然的美景,实在是一件陶冶情操的事。
此刻,白司宏便伫立在一块岩石上,这是一块裸露出来的白色岩石,上面长满了暗色的苔藓,不规则的白黑两色交织在一起,远远的望去就如同老人额头的皱纹般,砂砾感十足,极具历史的沧桑之感。
视野正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幽潭,它位于龙口峰的背面,需要翻越整个山麓后才能看到。此时站在山腰处看,这片幽潭就如一块碧绿的宝石,镶嵌在了龙口峰的脖颈部位。
由于是风口,此时碧色的水面被风吹得波光粼粼。
“岁月催人老啊……”白司宏迎着风,忽然感慨一声。山上的风明显要比山下的大,加上攀爬过程中出了一些汗,隐约有些凉意,倒是更激发了人们对大自然的敬畏。
周围随行的几个老人听完白司宏的感慨后都露出了笑,其中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干脆找了块凸起的岩石坐下,吸了口自家卷的烟,一时间烟雾缭绕。不过老者浑然不觉,抖了抖手中的拐杖,道:“阿宏,这话从你的口中说出可就有些矫情了啊,你看在场的大伙,就属你看起来最年轻,都七十好几了,看着也才五十多的样子。”
白司宏怔了一下,自己不过是感慨而已,没想到被当众diss了。
他笑了笑道:“那是看着年轻,实际上也是一只脚迈进土里的人了,看看旁边那棵松树,当年可还只是一根树苗啊。”
周围人感同身受,纷纷点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好像不久前咱们还在放牛、捉泥鳅……下地里干活。”
“眨眼,胡子都白了,孙儿也有了。”
手里的拐杖敲了敲面前的一块老旧石头,啪的一声,一截明显风化严重的石块从本体中脱落,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佝偻老者见了,眼睛一亮道:“瞧见没,石头都松动了,就跟我的牙一样。”
白司宏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的同龄人,笑了笑道:“听说你孙子去年带你去城里镶了副新牙?怎么样,结实不?”
“结实是结实,但没有原装的用得习惯,那么多天过去了还是觉得膈应……听说这牙是什么高科技材料做的,以后老了送进火化炉,应该也能跟头盖骨一起保留下来。”
“那敢情好,整整齐齐的一排牙,那也是排场。”
白司宏悠悠地开着玩笑。
周围老人一下子笑了起来,佝偻老者也点点头:“可不是,听说大洋的那边,人家老美利坚最讲究这个,一口好牙不仅是身体健康的象征,同时还是重要的社交符号,所以尤其重视牙齿的情况。也因此,在他们那边,牙医的收入非常高,工作也非常体面。”
听着老者说得头头是道,白司宏安静地点点头,没有去打断他。
在场的都是老人了,生命也走到了后半程,阅历宽广的他们在知识面上也许是狭隘的,但对于一桩桩大道理看得却是最透彻。而人老了似乎就开始恋旧,聊天的话题也总是家长里短的,时常回忆起小时候或者年轻时候的画面,当然回到现实后,谈论得最多的还是各自家里的后辈。
一会儿谁家的孙子考上大学了,一会儿又谁家的外孙女都要嫁人了,聊着聊着,大伙儿就说到了白司宏家的孙子孙女。
白司宏一脉当前算是白氏一族的正朔,在场许多老人不是御灵者,但作为年长者,也知道不少族中的大事,比如说白雨臣即将突破至元台境,又比如白司宏的另一个孙子“检查出来”原来是一个孙女,还长得特漂亮。
虽然都是些卦,但对老人们来讲,聊些这样的卦不正好打发时间么。
“要我说,我打一开始就觉得那孩子是雌儿……”说起白潇,一个见过白潇的老人开始吹嘘他的“慧眼”,反正吹牛又不上税。
白司宏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去反驳,毕竟这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那老人越说越起劲:“上次见到她还是振东带她回来的,我一看,豁……都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还挺文静,还叫了我一声‘叔公’,甜甜的,真好听!我还想给她介绍个如意郎君呢,谁知小丫头脸薄,话题开展不下去。”
“我看你是想给自己的孙子找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