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传下的声音令拜倒的所有人都不禁诧异地抬了头,当看到云陛之上的场景之时,几乎在场的所有百官尽是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言道这心中的感觉来。
代表着九州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御座上,坐着的人散漫无状,除了那躬侍一旁的中常侍之外,竟还有另外一个与朝堂毫不相干的人。那人一身白衣云袍,周身不缀一物,那素衣真如天边浮云般清淡无色,别无所饰,恰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谪仙模样。再加上与其青年面相极为不称的一头奇异长发乌发与银丝错杂而有序地成缕夹杂着,又被一顶高冠结束,有别于常人的状貌确也有些教人隐生敬畏。
但是,这一幕在一些恪守礼法的百官们看来,是一件极为挑衅的事。
紫衣男子嘴角微不可觉地笑笑,重新直起了身。
“多日不见帝君,臣弟甚是想念。似乎,帝君的气色要比往日更好了。”
听到云陛之下传来的话,冕服袭身的男子这才注意到那个陛下唯一直起的身影。
“哦,是昭治啊。我没来朝会那么久,当然气色好了。哎,对了,刚才我说的那些让人生厌的官腔官调里,可没有你啊。”
冕服男子无忌地与陛下的身影笑言道。
师昭治闻言,也随之笑起来:“臣弟明白,而且,帝君怎样说臣弟都是无妨的。”
“帝君,国有国威,礼制为先。九重云陛之上,理当只有您能站在上面,为何这个道人会与您一同出现?”
苍老而年迈的大司徒气得浑身发抖,看到那个被尊为天师的人站在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云陛之上,本便已是怒得心肝皆颤,此刻又看到他与师昭治旁若无人地谈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更是忍不住,终于截口打断了两人的闲聊。他的这番话,其他百官之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在心底不无赞同,却到底是不敢显露。
被扫了兴致的冕服男子自然是心有不满,同时也几乎是勃然大怒,在看清陛下那颤颤巍巍的佝偻身影后,说出的话更是有些不加顾忌:“大司徒,我是帝君,这九重云陛之上我想让谁上就让谁上,怎么就只能我站着了?再说了,怎么不见你说杨常侍也不许站在这呢?你身为大司徒,掌天下教化,平日又这么地循礼节,怎么反倒对天师言语无礼了?”
大司徒闻言,顿时浑身发颤,显然是被气得不轻。眼看着他血气上冲,涨红了脸就要晕过去,一位背着药箱的中年人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接着又在其面部几大要穴上连施几针,才让他堪堪缓了过来。
场中的这一番变故电光火石,殿下的百官都是暗自摇头,站在大司徒周围的苏镜世等人更是无奈地默叹。
“哎,大司徒怎么还突然发病了?杜先生,还要多谢你对大司徒施以援手啊。他可几乎是宗族里硕果仅存的长辈了,真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气出个病来,我可就要对不起先祖了。”
“帝君!你……你……”
大司徒又是一阵翻白眼,杜家医官连忙再度施救。
“哎,大司徒怎么又晕了,他是不是今日身体不适啊?那个,杜先生,要不你就先扶大司徒下去休息吧,免得他再操劳过度。”
杜家医官闻言,微微致礼应是,便与几个医芸馆的人一起带着陷入昏厥的大司徒下去了。
这一场闹剧很快落了幕,可却在在场的许多百官心中蒙了一层阴郁。
年轻的天师淡漠地看着这一出风波缓缓平息,待场面安静了下来,他转向宝座上的帝君道:“未料本道的存在让诸位建苍百官感到如此不适。帝君,本道还是与他们一样,站在这云陛之下的好。”
见天师如此说,帝君慌忙劝道:“天师莫要生气,不过是些墨守成规的老家伙而已,您不必动怒的。您就留在这云陛上吧,适才您与我讲的道法我还没听懂呢,这朝会要议的事,就任由他们吵去。杨常侍,快给天师移座呀,还站着干嘛?”
侍立一旁的杨常侍称是,立刻便去取了宽榻来。
“帝君也莫要肆意随心,在这朝殿之上,您还是顾及着臣子们的心态才好。这云陛本道确实不该立足,唯有云尘之下,方可修纯道法。帝君既然想听道法,那之后本道再与你讲便是。”
说完,年轻的天师一步步踏下了九层云陛,又盘膝坐于杨常侍命人移来的榻上。风轻云淡之状,更似堕尘之仙。
云陛上发生的事,台下的百官尽收眼底,他们或久或短地暗自窥视着阖眸打坐的人,唯有摇头不已。
师昭治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心底嗤笑连连,已是懒得去注意向那个在他看来完全是故作姿态的年轻人。
苏镜世默然观察了那天师几息,终于缓缓收回目光,抬眼看向云陛上的帝君。御座上的人依旧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心底不由又是一声哀叹。再次顿了顿,他清了下嗓子,向九云陛上作揖请命:“帝君,今日朝会,可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