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唤她,可他又不敢认她。
她应该平平安安呆在陈家村,采药制药,每天和她要好的姐妹说说笑笑,看那些自己被嫌弃念的像兵书的话本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出现在这兵凶战危暗潮汹涌的大胜关,这个阴暗潮湿的天牢里,还有……已经染了瘟疫的他身边。
辰逸停顿的动作和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我看得分明,我笑道:“怎地,不记得我了?”
他没有答话,我一瞬间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真的“贵人多忘事”了,又注意到他方才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的很好看,只是腕上已被手铐勒出了血。
心里突然有些发闷,我低下头去掏药瓶和针灸包,说出口的话也带了些赌气:“忘了就忘了吧,几个月了,我也早把你忘掉了!”
望着眼前人委屈的模样,顾辰逸有些慌,忙柔声唤道:“冰然……”
我低头为他施针,也不看他:“想起来了?叫冰然了?我要不要把面纱摘了给你认认,别等我走到面前都对不上人了。”
见我作势要脱面纱,辰逸忙轻轻阻止了我手的动作:“冰然,不可。”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松手道:“不行,我如今……总之你赶紧离开,不要久留,否则不堪设想”
“从今日未时起到现在,我看诊的病人已经数不过来,其中不乏比你情况严重的,现在要我走怕是晚了些。”看他不是真的忘了,我心情大好,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先施针护住元气,再用外敷药把外伤包扎妥当,最后给你开一副固本培元的温补药方,等身体受的住药了,就可以解毒啦。”
“解毒?”
“对,你关在这里暗无天日的不知道。”我道:“北境的所谓“瘟疫”,其实是人为下毒。”
“下毒?!”辰逸的目光骤然一紧。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放松些:“我知道这会扰乱民心军心,加上我解毒还无万全把握,也不敢大肆宣扬,但我的确有了些依据,等我查出幕后黑手再细说吧。”
“冰然,不要以身犯险。”辰逸担忧道,他是相信她的,而此刻他已有了不少推断,只是无法立刻去证实罢了。
“我知道,我很惜命的。”我笑道:“我们这里先查着,等你的毒解了,让叶钦差想办法救你出来,就由你接着调查咯。好啦,把上衣解开,我要上药了。”
“你啊。”我并未注意到,他注视着我的眼中多了几分柔情和心疼。
中毒者的全身关节都会剧痛难忍,辰逸虽未说什么,额上的冷汗却已替他说了。我拿汗巾揩去他的汗水,又替他将衣衫扣好。
分明不是第一次上药,辰逸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脸红。这怎么能不叫我起打趣他的心思:“你右手里攥着什么?给我看看。”
他的面上现出一抹纠结来,最终看我好奇宝宝的模样,还是将右手里的布包递给了我。
我打开布包却有些意外:“你握着包碎瓷片做什么,不怕伤了手?”
他脸上纠结更深,我凑近那堆瓷片闻了闻,这药味却是熟悉:“我记得我给你的包裹里配过这样一瓶药。”
“对……正是。”
“又不是什么名贵药,瓶子也不是金啊玉啊的值钱,碎了何不扔了呢?”
“药和药瓶或许并不贵重,但送药之人,在辰逸心里重于千金,一片心意,辰逸岂能轻易弃之?”他答的郑重,只是该轮到我脸红了,幸亏面纱厚,应该看不清。
其实在陈家村时,我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察觉,但今日再见,他对我的感情似乎又有了变化。
而我自己一向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只是将心思付诸行动,既需要时间积淀,也有太多现实中的阻碍。
虽然脸上还有些烧,我仍笑盈盈的望着他:“辰逸,其实我很想笑你傻,可是你说的太直白,所以我反而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心悦于我呢?”
辰逸眸光大震,微微张了张口,却并没说出什么来。
“所以是我自作多情吗?”他还是不答话,我叹了口气,心底有一丝失望滑过:“或者是,还没有到心悦的程度,所以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