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雷登才想要出来走走，离开那两个给了他战无不胜的错觉的人，独自一人扪心自问，踏上这样条无比艰难又漫长的道路，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正想着，耳畔传来了一种莫名熟悉的叫声。他定神向远处一看，发现是一群黄毛猴子，正在一棵大树旁爬上爬下。

尽管时隔多日，雷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棵树，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是在这棵树上过的夜。

熟悉的树，熟悉的猴群，这让雷登万分欣慰。

他立刻伏下身，取弓搭箭，瞄准了那个猴群。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不过这个动作做得有些晚了，在他注意到猴群的那一刻，不知是哪只猴子也发现了他。它们叽叽喳喳地指着他叫唤了一会，忽然四散开去。

正当雷登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就见到那群猴子分别在手里拾了一根细木棍，或从树上，或从地上，三三两两的包围过来。

看起来真的是寻仇来的。

估摸了一下那种粗细的棍子打在自己身上的力度，雷登心里有了个底，没有立刻放箭，而是定下心神在猴群里找着什么。

这帮小家伙把这棵树当做了定居点，看起来是日日夜夜，无时不刻地想着复仇。如此刻骨铭心的痛恨，也只有那个首领会有了。在遭受了上次的重创后，它并没有被吃掉，甚至也没有被其他猴子赶下台，而是卧薪尝胆，学习了它仇人的手段。

找着了。

既然它能够吸取教训，那它肯定不会再亲自来冲锋陷阵了。雷登的视线越过猴群一扫，很轻易地就发现远处一只落单的猴子，跛着脚来回踱步。

发现目标，没有犹豫，拉开弓弦，一箭射去。心里觉着不保险，又马上从箭袋里抽出两根，一根攥着，一根夹在手指间，使出最近刚刚学会的连射法，又射去两箭。

正中靶心，三箭全中。

猴群被雷登的突然动作弄得一愣，不由自主地向那三根细细“长棍”飞去的方向望去，而瞧见的是那已经倒在血泊中不断抽搐的首领。

雷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嗖嗖地连射个不停，由近及远，毫不留情地一只只射杀。

这和上次的情况不一样啊！

先是首领的突然暴毙，又是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这些猴子们又不由自主地慌乱了起来，纷纷丢下自己手里的家伙，狼奔豕突，四散而逃。

见着猴群逃窜，雷登也停下手来，一根一根地从倒下的猴子身上回收箭矢。他还记得雅克和他说过箭矢来之不易云云的话。

收回大部分还完好无损的箭矢，雷登走到那只首领猴跟前，眼见着对方奄奄一息的模样，突然放弃了从它身上拔下那三根箭的想法。

“就你们那小胳膊腿，拿着那种细木棍，打在我身上又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呢。”雷登当然知道这猴子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话，只是单纯的自言自语，“放弃了你们最擅长的电击攻击，选择这种方式来对付我，根本就是邯郸学步，不得要领。你们教条地把上一次战斗的经验，一厢情愿地照搬在之后的战斗，也没有去想你们的敌人会不会进步，他们的战斗力、战斗方式有没有改变。”

“你们的确不懂这些东西，因为你们只是一群猴子。那他们呢，他们懂得这些道理吗？我们呢，我们会注意这样的问题吗？不要因为得到了她们的协助，就变得自大了，雷登。真正能到达这个世界顶端的人，没有一个蠢货。哪怕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不能保证你比他们有多卓越，有多么长远的眼光。实际上你不是对玛娜一无所知吗？对魔法一无所知吗？”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才是你在面对魔法师时应该有的态度。去畏惧这个集体，去畏惧这个体系，低下你的头颅，把一切的骄傲都隐藏起来。因为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你身上所背负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性命和希望，让娜、克劳迪娅、雅克，还有许许多多的……”

雷登想到了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在那里他即将目睹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和他身边的人们共同创造那个时代。核聚变、超导体、量子计算机、人工智能、廉价的天地往返技术、大数据、物联网、基因工程、超高速交通工具、无人化生产……这一切的背后都导向了那一个被预言的时代，一个可能实现所有人幸福的时代。

或许可以，或许不能。但他已经无法参与，也无法见证了。

“那就在这里实现它吧。”雷登对自己宣誓道，“我一定会实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