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之回了房间,却见房间内一片狼藉,好似有打斗的痕迹。瓷杯碎得满地;床被人一剑劈成两半,两侧斜倒于地;桌子四分五裂,衣柜上有剑痕,而师父龚至成则坐在一个缺了脚的凳子上,满脸怒意,烦躁不安。
顾云之望着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师父,打了一架?”
龚至成回头看了一眼徒弟,心间怒气难消。李子成、陈沙海和他,三人本是旧交,相互之间认识,曾经一起把酒言欢过,亦是谈古论今,评点江湖之趣事。但是就在昨日,李子成杀了陈沙海,不顾旧念,无情无义,这让他好生心痛。话不多说,一番厮打,虽不是重拳出击,但也泄了心头的愤怒,不过李子成自知理亏,出手时处处让着他,能躲闪的便躲闪,躲不过去的则卸其力道,不至于伤到了自己,一直到龚至成感到疲惫,才摆手叫停。二人又是寒暄几句,扯了一些闲话,李子成便是离去。而后,龚至成坐在凳子上,细细回味方才的厮打,因为一时冲昏头脑,所以出手时的招式乱了套,无规矩可循,也就落了个下风;倘若当时头脑清醒一点,倒是能替陈沙海讨回几拳,或是伤他一剑。
此时顾云之搭话,正触他眉头,只听师父道了一句:“别恼我,真烦着呢!”他便大气不敢喘一口,只好默默地收拾起房间。
过了好一会,龚至成的气才消,想要喝口水,却发现桌子被打烂,杯子被摔碎,无水可喝一口。便催促道:“徒儿,去拿壶清酒上来。”
顾云之才将地面扫干净,听闻师父要喝酒,便将扫把撮箕放于一边,道:“师父,你上午才喝了酒,现在又喝,难道不怕猝死?”
龚至成听惯了他的胡话,懒得与他多扯什么,加之一心想要喝酒解闷,便道:“臭小子,你少废话,赶紧下楼拿酒,等酒喝足了,我再找你一点点算账!”
顾云之下楼拿来一壶清酒,龚至成一口喝掉一半。待酒入了肚子,他好生畅快淋漓:“酒能解万愁,乃行江湖之必备品。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北城山了。”
顾云之一愣,问:“师父,你不是说还要在青山城中,多待几日吗?就这么走了,那陈远怎么办?”
龚至成道:“陈远的事,他自己解决,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将来怎堪大用?只可惜呐,本是想在青山城中多待几日,和老朋友叙叙旧,聊聊天,喝喝酒,闲扯一下,但是才见面便分离,硬是阴阳两隔!”一边说,一边将剩下的半壶清酒倾倒,洒满了一地。“兄弟在那边安好,每逢初一十五,龚某自会给你倒酒,让你在那边,也能喝到青山城的天子笑……”
顾云之见师傅这样子,大概是喝醉了,耍起酒疯一点都不含糊。也不能称之为耍酒疯,师父的心里也难过,只是借着酒劲发泄罢了;他不能为师父分担哀愁,此时少说两句便是。当即,他又下楼去,为师父备了三壶清酒,让他一次喝个痛快!
三壶清酒下肚,师父是不省人事。顾云之又替师父准备了另一间房,将其扶到那间房里,扔到床上,盖好被子,便出了客栈,又至闹市。
剑断了,便无剑可用。怀中揣着二十两碎银,打算购置一把新剑,可在闹市中转悠半天,只见一家铁铺,其铺中所打造的剑不惊不奇,拿在手中格外硌手,挥动起来特别不顺,就好像八字不合一样,试了好几把剑都是如此,不太适合自己。
顾云之与其铺中老板道明此事,老板却说:“我家锻造技术有限,锻造出来的剑确实一般。客官想要上乘的剑,应去‘天下第一剑庄’,他们所出的剑,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另外,城西有家铁铺,所锻造的剑还不错,但是老头性格古怪,半年才出一把剑,而且轻易不肯替人造剑,您要是嫌‘天下第一剑庄’太远,可以去那老头处碰碰运气!”
“天下第一剑庄”的名头,顾云之曾经听过,那还是师父此前提起的。师父说:“天下第一剑庄”,专为武林豪杰提供上乘之剑,只要你的名声足够响亮,他们则免费提供好剑,甚至为你打造专属的剑;反之,倘若你是无名小卒,想要从“天下第一剑庄”获得一把好剑,那所花的代价可大了,不仅是大量的钱财,而且还要受到严厉的考核,相当于是不可能的。
从“天下第一剑庄”获取新剑是不可能的,只能去城西的铁铺试试运气;若是城西的铁铺不行,只好再折返回来,随便买一把将就着用了。打定主意以后,他仔细询问城西铁铺的具体位置,便朝着城西的方向而去。
一刻以后,顾云之到达城西街市,街市虽不如城南那边热闹,倒也是繁华之阜盛。至街市尽头,有个文曲路的深巷,他转到深巷中,便见一破烂的铁铺,铁铺没有显眼的招牌,而是用一张发了黄的旧布,挂在一根竹竿上,上面写着“刘家铁铺”;门口冷冷清清,杂乱无章,堆积了许多废铁,门是半掩着的,里面黑乎乎一片。
顾云之叩门轻呼,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也懒得顾上什么礼数,径直朝里走去。正门之内,右侧是打铁造剑的位置,火炉、模具、铁锤、宝剑,各种工具一一俱全,不过火炉却没有燃起,加之房内采光不好,所以从外向里看,黑乎乎一片;左侧是一张正正方方的桌子,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摆着一壶酒和一个碗,碗中盛了半杯酒,另一半应该是被人喝掉了。细细品味酒香,醇香浓厚,应是青山城中盛名的清酒“天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