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薛溪沐被明晃晃从窗户射进来的太阳光照醒,坐在小床上发愣,忽然又一惊地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看自己的脚还在不在。她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洗漱一番,来到电话机旁打给了范洁翎,邀请她来家里探望自己。
“可是我还要工作呢!”范洁翎回答道,“要不星期六再来找你吧!”
“行吧!”薛溪沐无奈地放下电话,在屋子里转悠着。她看着仆人们把早餐送来,慢吞吞地吃着熏肉和烤面包。孤军奋战确实无趣,她在房子里待了一阵,来到小型藏书阁,开始寻找一些有价值的书籍。不知不觉中便到了中午,饥肠辘辘的她下楼来到餐桌旁,看了一眼四周忙碌的佣人们,端起餐盘上了阁楼。她喝了一口牛奶,吃了一口意大利面,咬了一口巧克力蛋黄酥饼,发现是酥饼是拼合在一起的,便欣喜地掰开酥饼,抽出纸条来对着从阁楼小窗户射进来的光线看。
“冯戴霖猝死了?”薛溪沐不由得捂住了嘴。这不正是自己想用来对付卫哲然的手段么?没想到居然被抢先用到了自己的情人身上。怎么会这样?那天晚上冯戴霖还是好好的,难道在自己走后便被人下毒了吗?可怜了他家有精神病的爹,现在没人照顾,而自己又不能赶过去替他给一笔钱财。“出手这么迅速,我都还没出手呢!看来得加快进度了。凭着这速度,我不会很快就要惨死了吧?毕竟卫哲然并不缺女人。”薛溪沐暗自思忖着,一目十行地翻着书,祈求上天能让自己撑到范洁翎来。
事实证明,卫哲然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既没有来探望她也没有派人来杀她。看了三天的书,薛溪沐躺在阁楼上的书堆里,不由得感叹还是自己之前的方法最好,况且已经跟表哥商量好了,此时再变动根本不合适。她收拾好书,静静地来到楼下吃午餐。“范洁翎怎么还没来看我?”薛溪沐感叹自己都火烧眉毛了还没人知道自己的处境。“也许她又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薛溪沐走上楼,来到阳台上浇花玩,却看见一辆湖蓝色的小汽车行驶到了楼底下,一个穿着男士白衬衫和男士黑长裤的女士抱着一个小男孩走了下来。
“太好了!姐妹终于来解救我了!”薛溪沐提起裙子,飞快地奔到楼底下来迎接她。
范洁翎用一只手给她了一个热情的拥抱,一只手牵着小男孩,和她一起上了楼。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薛溪沐责备道,“我都被卫哲然关禁闭关了三天多了。”
小男孩看见薛溪沐睁大眼睛,冲着范洁翎姑姑姑姑地叫着,也不说要干什么。“这小孩弱智吗?”薛溪沐奇怪地冲着范洁翎问道,招呼一个丫鬟来带他玩。
“你说什么呢!”范洁翎给了他一个白眼,叫丫鬟去做自己的事,不让他们碰小范怀平。
薛溪沐看了一眼在厨房和客厅收拾东西的仆人们,对他们命令道:“你们忙好了就先下班回去休息吧!”然后拉着范洁翎往最高层走。
她们来到这个最僻静的房间,锁好门,开始商量了起来。
“平平,先睡觉觉好不好?”范洁翎把小范怀平抱上床,盖上一层纱毯,给他讲起了童话故事。一阵午后慵懒的山风从淡黄色的窗户中吹了进来,吹进这个妃色梦幻的房间,用一双魔力的手,悄无声息地合上了小怀平那安详的眼睛。薛溪沐看着被风吹散了的咖啡色轻纱织成的窗帘,伸手轻轻地合上了窗户。她看见小范怀平已经入睡,便指了指通向阁楼的门,做了个“咱们上楼去说”的动作,带着她一起上了阁楼。
薛溪沐把这张纸条拿给她看,悲伤地含泪托着腮帮子,叹气道:“戴霖死了。”
“什么情况啊?”范洁翎吃惊道,“这么久没见到你,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对着阳光,看着这张映射了阁楼窗户斑点的灰色纸条,大吃一惊,“你的线人现在还安全吧?”
薛溪沐竭尽全力不让泪水掉下来,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也许被卫哲然控制了呢?你出去可以晚上去酒馆转转,看看是真是假。不过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反正是一直禁足在这里,混吃混喝等着被安排的命运。毕竟卫哲然早就想除掉他。谁愿意把自己的妻子拱手让给他人呢?”薛溪沐坐在阁楼的木板上,静静地望着窗外楼下佣人们离开的身影。
范洁翎不说话,问她黎玟归国没有。“不知道,我哪有心思管她?”薛溪沐又是一阵沉默,恨不得把自己的灵魂转移到妹妹身上,跟她一起环游世界。
事实上,林黎玟正在国内。她和李博佑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唱着山歌往山下走。她们来到了机场,准备买机票去西海岸,而李博佑却犹豫了。“别吧!坐飞机又贵又危险。要不我们还是坐船去?”他拉着她,劝阻道。
“你疯了吗?坐船要一个多月呢!我哪有这么多精力在海上漂泊?干脆不叫游历美洲,叫航海旅行算了!”黎玟默默地摸摸口袋,嘴上虽然倔强,但心里也犹豫了。烈日炎炎,她汗流浃背地站在旅馆旁想了几秒,妥协道:“好吧!坐船去。反正在哪里玩都是玩。”李博佑得到老大清晰的指令,环顾四周,叫了一辆马车,拉着他们去了码头。
薛溪沐听着外面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心中很是苦闷。范洁翎瞧着她那烦恼的样子,率先打破了沉寂,叹息道:“我要结婚了。”
“什么?你要结婚了?”薛溪沐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你不是不婚吗?”
“是啊,可是——”范洁翎也开始苦恼起来,还没解释,便被溪沐兴奋地打断了。
“和谁呀?男的还是女的呀?”薛溪沐兴奋地望向她。
范洁翎又是一声叹气:“男的。这是我最痛苦的地方。自从在医院救了那个洋人,他就老是追求我。最关键的是人家也是搞医学的,在美国有公司有产业,在这个地方还有钱有权,能罩着我。爹娘已经被他迷的晕头转向的,动不动就给我说你看人家多懂事多浪漫呀,然后又提我年龄太老了,错过这个就没机会了。”她垂着头,静静地看着远方那些蓝蓝绿绿小型别墅的屋脊,取下脖子上的药水项链。
“以前我在欧洲看养蜂人取蜜时就联想到了这个道理——不怕蜂子懂的多,就怕你不够关心她。”她把这两瓶微小的药水递给她,“我知道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加了一点染色剂。”她指给她看,解说道:“蓝色的是有毒的,透明的是剧毒的,没有解药。蓝色的可以让人变成植物人;透明的只要皮肤碰到吸收了就会中毒身亡。一旦用了透明的,短时期内旁边靠近解救他的人也会中毒身亡。”
薛溪沐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过这透明的瓶子,“蓝色的就留给你自己用吧。我只需要这透明的。”
“我以为你会选蓝色的瓶子。对于伤害你的人,让他的灵魂飘荡在这阴阳的世间受苦就行了。何苦这么狠呢?”范洁翎惨笑道,重新把这瓶蓝色的项链挂在脖子上,“溪沐,你接了这么高难度的活,那我真的要嫁给那洋人了。万一你把不好这事被卫哲然发现了,他会猜到是我给你提供了帮助,肯定要派人在背后捅我一刀子。只有嫁给阿道夫,我才能更好地保全自己。”
薛溪沐点点头,抱了抱范洁翎,含泪道:“保重!万一我成功了一定好好感谢你。”
“轻点轻点,别把瓶子弄破了。”范洁翎赶紧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鼓励她道:“有负心汉并不可怕,可怕的人没有能够对付他的办法。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回头了,咱们只能迎难而上。”
薛溪沐点点头,“我就是死了,也要拉着他一起死,绝不能便宜了这个狗贼。”
“虽然阿道夫不介意和我一起养小侄子,但你娘听说我还要结婚怕拖累我,提出来帮我扶养,所以可能今天晚上我就要把孩子交给你爹娘了。”范洁翎看着她把药水藏在阁楼的阴暗处保存起来,和她一起下了楼,对她讲起了未来的打算。
“我现在还不确定要去哪里定居。”范洁翎辛酸地笑笑,“婚礼也还没有确定。将来可能会租界美国两头跑吧!哪里有生意就去哪里。毕竟现在到处是动荡,医药还挺赚钱的。”
“你回去之后帮我把我娘叫过来看我吧!”薛溪沐看她抱起小怀平,叹了一口气,“我也想把小燕青给他们带。毕竟卫哲然又不喜欢这孩子,都没看过她几眼,说不定他还在心里怀疑这是不是我和冯戴霖生的孩子,这种情况下交给我带实在是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