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英起眉头一皱,最后说道:“只有一事,英起尚未明白,需请教各位将军众所周知,陏军兵马总指挥王世充已在东都击败李密,扭转了战局,王世充是否会乘胜入关,拱卫长安?若果真如此,我军当作何处置?”
丘英起疑问一出,众人议论纷纷,顿时像炸开了锅,只有李仲文在座中垂头不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
大帐中,诸将交头接耳,嗡嗡不停,半柱香儿的功夫后,声音才小了下来。
李三娘看了看丘英起,点头微笑,投去赞赏的目光,然后看着众人,问道:“英起将军见解独到,在座诸位,谁有良策?”
座中,只听到萧之藏清咳一声,然后一拱手,说道:“英雄出少年,英起将军以古鉴今,目视千里,萧某也深为钦佩呐!诚如英起将军所言,我军大众新集,当务之急是号令归一,齐协各部,方能有所作为,至于英起将军所提出的疑问,嗯”
萧之藏看了看众人,目光在李仲文身上略作停留,便迅即收回,继续说道:“至于王世充是否会乘胜入关,萧某以为当看江都暴君的意向,而非王世充本人的意愿,何有此言呢?据我所知,王世充此人,对百姓狠如豺狼,对皇帝却温如绵羊,如果没有陏杨暴君的旨意,他是不会入关的但若皇帝有此意图,他会拼尽全力杀入关中!”
此话一落,曾在朝廷中任职的丘师利、李仲文及丘行恭等人,频频点头。
“皇帝远在数千里外的江都,他是否想返回长安,实难判断,”萧之藏稍停片刻,两道淡眉轻轻一扬,分析道,“凡事应防万一,他若有此意愿,王世充便会不日杀到,很快与长安城中的阴世师残部沆瀣一气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我们之前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因此,萧某以为,不论王世充入关与否,应尽快派出一支精锐部队,攻占潼关,扼住关中与外界的咽喉,形成关门打狗之势,既可抵御王世充西入关中,又可防止阴世师逃往关外,如此一来,似乎较为稳妥。”
言罢,大帐中出奇地安静,只听到北风把门帘吹得”哗哗“直响,众人低头不语,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丘英起突然站起来,对着萧之藏深深揖拜道:“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高屋建瓴,切中要害,英起茅塞顿开,心悦诚服!”
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击掌称妙,然后个个踊跃,挺身请战,整个大帐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李三娘在座中看着众人,颔首微笑,然后将手一抬,示意安静,说道:“诸位,萧将军所言极是,我赞同!至于攻占潼关的将军,诸位不必再争了,我已有人选,而且,非此人莫属!”
众将惊诧无比,纷纷扭过头来,睁大眼睛,盯着李三娘。
只见主位上,女军帅莞尔一笑,说道:“我决定派李仲文将军攻占潼关!据我所知,父亲先前已与李密有约,东西各战,合力倾覆陏杨乱政,彼此信使往来,已半载有余。”
说罢,看了看坐在左边的丘行恭这位从东岸唐军大营赶来的先锋官,只见他连连点头,毋庸置疑。
李三娘接着说道:“日前,李密在东都城外失利,元气大伤,一时之间难以复振,关外之地丧失殆尽,复为陏有。我揣摸着,李密忧困窘迫之际,很有可能西入关中,与父亲联合,养精蓄锐以待他日再起。”
一旁的萧之藏听闻,摸着光生的下颌,亦以为然,
“因此,我派李仲文将军攻占潼关,不但有扼住咽喉之意,更有迎接李密入关之意,叔父迎侄儿,情理皆合,有谁比李仲文将军更合适呢!”李三娘目光炯炯地问道。
众将听罢,纷纷点头,不再请战。
只见李仲文“豁”地一下从座中站起来,面对帅位弯腰深揖,然后起身说道:“柴夫人,李某自惭形秽,恐难担当此任!我生于达官显贵之家,自幼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不要说绿林草莽村夫,就是朝堂高冠之士,也没有几人能令我李仲文正眼相看的。数年前,楚国公杨玄感起事失败,李某受到牵连,便拉起人马打出反旗,跟陏杨朝廷对着干,自以为学富五车,能征善战,不想在武功城外竟然一败涂地!之后,幻想侄儿李密能够破东都而入关中,遂怂动丘师利将军袭占盩厔城,欲与李唐义军分庭抗礼。如今李密兵败东都,连他自己都有可能投到大唐营中,而我这个叔父却不知时务,出此下策,为人所不齿,我,我”
李仲文喉头一哽,眼圈转红,泪水打转儿,“我本无颜面再投到您的麾下,然而,暴君因杨玄感一事将我家老小数百人诛杀略尽,仅剩叔侄几人漂泊于乱世,此仇不报何以为人!所以,李某厚颜无耻地赖在军中,希冀杀敌报仇。本以为因前事之咎,柴夫人会将李某置于偏将末属之伍,未曾想到,军帅竟将此重任交于李某,我真是羞愧万分,无地自容啊!今后,李某愿鞍前马后追随柴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愿天佑义军,天佑大唐!”
说罢,李仲文泪流满面,“扑通”一声,朝着李三娘跪拜下去。
大帐中,众将无不动容,纷纷起身,向李三娘躬身揖拜,异口同声地高呼道:“天佑义军,天佑大唐!”
李三娘也从坐中站起来,快步走到李仲文面前,伸出双手把他扶起,然后轻理云髻,环顾众人,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李唐旌旗下,有诸位的赤胆忠心,何愁长安不破,何愁关中不定,何愁天下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