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夫妇听闻,不约而同地立直腰身,盯着宋印宝,等待下文。
“我连忙叫醒秦王,几人跃身上马,抬头一看,敌军数百人由远而近,挥刀舞枪,四下里围了上来。我等惊恐之间,手足无措,冷汗冒出,望着秦王不知所为!”
“秦王镇定异常,扫视敌阵,说了声持弓备箭,随我冲出,一扬马鞭,奔下山去。面对脚下涌来的敌军,秦王抽出囊袋中的大羽箭,张弓力射,百步之外,对方领头的军将惨叫一声,落马坠地。敌军正惊愕间,嗖嗖两声,羽箭再射,对方接连倒地。我们几个举刀砍杀,乘敌慌乱之时,同秦王寻得空隙,策马扬鞭,冲了出去”
宋印宝讲得绘声绘色,眸中光芒闪动,时而惊恐,时而激动,时而担忧,时而自豪。
听罢,柴绍往椅中一靠,手抚宽额,叹息道“王者不死,此之谓也!当年,在霍邑之地大战陏军,秦王出入敌阵,左冲右突,往来数番,此情此景,尤在眼前呐!”
李三娘沉默片刻,眉头紧蹙,喃喃说道:“刀剑无眼,沙场无情,身为元帅,怎可轻出呢?日后,见到秦王时,我可要叮嘱他几句了!”
日上枝头,树影渐短,暑热慢起,雨雾尽消。
府中主客谈笑甚欢,不知不觉间,已近一个时辰。
何潘仁在座中抬头看看屋外,正想开口告辞,只见李三娘一挽发髻,问道:“何将军,此番到并州作战,我有一事,想问问”
何潘仁一拱手,回道:“公主殿下尽管询问,但凡知晓,何某定然详陈!”
“刘贼手下有个军将叫张毛儿,”李三娘一字一顿地说道,“此人心狠手辣,在并州失陷期间,带人四处抓捕与我李唐有关联之人,在巨城,坑杀了我的乳母赵嬷嬷全家”
说到这里,李三娘喉中一哽,难掩悲伤之情,低头垂目,片刻,才抬头问道:“柏壁大捷后,刘贼溃败,这个姓张的是死是活?”
何潘仁听闻,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宋印宝,两人皆面露戚色,迟疑片刻,回答道:“公主殿下,出了柏壁后,我军乘胜追击,俘斩无数,却不见那个张毛儿,嗯,据说据说此人向东逃窜,投到河北窦建德的地盘上去了!”
“就算逃到天边,我也要抓住他,生见人,死见尸!”李三娘咬牙切齿地说道。
何潘仁点点头,一捋红须,说道:“公主不必过于伤感!光复并州后,奉秦王令,我们派人各处找寻被残害的宗亲及故人,收埋骸骨,予以礼葬。您的乳母赵嬷嫲一家,还有侍女墨绿一家,都已重殓厚葬,白幡、纸钱一样不少,他们若地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柴绍听闻,轻叹一声,掏出袖口的帛帕,递给泪眼婆娑的妻子,说道:“秦王有心了,咱们日后再致谢吧!”
李三娘一边点头,一边擦拭泪痕,低低抽泣了两声。
“对了,”柴绍一转话题,扭头看着两位来客,说道,“前日,丹墀受赏时,秦王说漠北天高,策马可平爪牙恣睢,剪之可也,你们都听到吗?”
“听到了,听到了,”何潘仁一收戚容,蓝眼放光,连声应道,“兄弟们都说,打跑了刘武周,看来,下一步要收拾梁师都了!”
“哎,只是”宋印宝一咂嘴唇,有些无奈地说道:“只是突厥势大力强,一时之间难以撼动啊!我听家父说,齐王殿下也有投鼠忌器的顾虑,担心碰了梁师都,突厥大军会倾巢而下,助战朔方啊!”
话音一落,众人忧思深深,眉头紧锁,都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