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时,向善志大步走上前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一边拍着何潘仁的肩头,一边开怀笑道,“没想到吧?大唐军中,居然有资历深厚的边塞商贾!”
眉毛一横,向善志脸色立变,喝斥道:“你这个细作,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哎”
男子垂头丧气地哀叹一声,连连摇头,继而腰杆一挺,站起身来,说道,“我乃阳山城领军、大梁步军副总管冯端麾下的陪戎校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座中“窸窣”一片,众将喜形于色,交头接耳。
“哼哼,是条汉子,”帅位上传来柴绍的两声低笑,“我是大唐霍国公、北征领军元帅柴绍,今日问话,你若从实说来,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来人呐,给陪戎校尉松绑!”
乌云翻滚,凉风过堂,热气消退,令人惬意。
从帅府回到营房后,冯弇独自坐在桌旁,一动不动,手里摩挲着凉茶碗衔儿,双眼盯着榆木门槛,回想着适才帅府中的一幕幕,心中翻江倒海,不能平静
“冯将军,马三宝将军来见,”正在思量时,只听到门外有人来报,冯弇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吞了出来,这才说道:“有请”
片刻,马三宝大步入内,抱拳拱手,笑道:“冯兄弟,我来讨碗凉茶喝,可有?”
冯弇早已站了起来,连忙还以一揖,说道:“马兄取笑了,我正想去营中拜访你呢!”
说罢,设座倒茶,主客寒暄。
“弟妹可好,我那小侄儿可好?”马三宝笑呵呵地问道。
“托马兄的福,他们母子安好,在延州城中,有岳父及亲戚们照料着,一切顺当,不敢烦劳马兄挂记啊!”
马三宝点点头,端起凉茶啜了一口,说道:“今早在军府相见,急急忙忙,人多事杂,我没能与兄弟更多攀谈,嗯你怎么这么快便北上归队了?”
“不瞒兄长啊,”冯弇轻叹一声,说道,“听闻霍公连克数城,深入敌境,公主殿下又在苏吉台大败稽胡,我军一路北上,旗开得胜,我这心里怦怦直跳,耳边总是响起弟兄们的喊杀声,整日在屋里东游西荡,魂不守舍啊!”
见马三宝笑了起来,冯弇也自嘲地一笑,说道:“内人及岳父见状,都劝我北上归队,说是与其念念不忘,不如奔赴前线,杀敌立功,这不,我便急急上路,总算在后火城赶上了队伍!”
马三宝眨眨鼓突的双眼,点点头,赞道:“骆家父女深明大义,难能可贵啊!只是,我那个小侄儿,怕还没有满月吧?”
“呵呵,那个小家伙,刚刚满月,整天吃了就睡,”提到自己出生不久的儿子,冯弇眉开眼笑,说道,“圆头圆脑,胖呼呼的,哭起来震天响,这一路上啊,我还有些想他哩!”
马三宝听闻,乐道:“好哇,看这战事的进展,或许明春咱们便能拿下朔方城,到那时,你回到延州,儿子呀呀学语,正赶上喊爹的时候!”
冯弇听闻,咧嘴直笑,笑着笑着,慢慢地,容颜变僵,如鲠在喉,喃喃道:“这战事,这战事”
说话间,笑容消失,眉头紧蹙,冯弇脸上一幅愁苦不堪的模样儿。
“冯兄弟,”马三宝见状,放下茶碗,侧过脸来,神情凝重地说道,“去冬太和山之战,我听你说,自己的堂弟冯端有可能在梁师都手下,难道,如今阳山城的这个守将是”
“是他!”冯弇点点头,语气决绝。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者?”
“不会,”冯弇摇摇头,回答道,“去冬,在太和山大战时,我还心存侥幸,希望梁师都手下的那个将军与我的堂弟重名了,但今日”
冯弇稍稍停顿,咬了咬嘴唇,痛苦地说道:“但今日,我讯问过那个阳山城的陪戎校尉了,对方的守将确实是是我的堂弟!”
马三宝听闻,眨了眨鼓突的双眼,还想再问时,只见冯弇仰起头来,盯着屋顶,喟然长叹,说道:“他左额上的那道旧伤,如此显眼,那还是当年为我挡下的啊”
马三宝听闻,颇感诧异,怔怔地看着冯弇。
“那年,炀帝东征,搜刮军资,酷吏带人下乡,要么抓丁拉夫,要么牵牛引马,整个村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冯弇盯着茶碗,沉沉忆道。
“酷吏到我家来牵牲口,我死活不干,对方老羞成怒,拔出佩刀便朝我砍来,冯端见状,操起身边的镰刀,冲到我前面,帮我挡住了那一刀,但对方的刀尖却伤到了他的眉骨,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外喷,我接过他手上的镰刀,顺势朝酷吏的脖子上抹去,对方一命呜呼了,我们兄弟俩儿也自此踏上了逃亡的道路”
说到这儿,冯弇嗓中哽咽,眼中噙泪,顿了顿,说道:“这一去一来,已经七、八年的光景了!从村里逃出后,没过多久,官兵来追,我们俩儿便失散了冯端从此杳无音信,我原本以为他已不在人世,没想到没相到如今,兄弟俩儿却要对战沙场啊!”
马三宝听闻,心情沉重,无言以对,站起身来,拍了拍冯弇的肩膀,抬眼向屋外看去。
外面,乌云涌起,天色渐暗,凉风四蹿,落叶飞舞,像是在等候一场久违的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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