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如练,五彩当空,边城被泽,金光四溢。
野风拂面,朔方城头旌旗飘扬,黄底红体的“唐”字大旗格外显眼,数里之外便可望见;城下,唐军夹道列队,步骑严整,衣甲鲜亮。
辰时正刻,楼鼓擂动,响彻云霄,南门城下,辛獠儿身着素衣,手牵白马,引着数万降军徒步出城,整整齐齐地列队城外,静候唐军主力的到来。
梁军士卒早已脱甲弃戈,只着布袍,头扎巾帻,双手空空地列成方阵,垂立待命,有人神情沮丧,有人激动好奇,有人面无表情,有人惶惑不安,此刻,数万士卒云集一处,却静如深山,不闻杂音。
方阵的最前头,辛獠儿牵马伫立,不时抬头眺望,满眼期盼。
一刻,两刻……太阳升起,大地光亮,千里边塞一望无垠。
七、八里外,飘起尘埃,由南向北,缓缓移动,起初淡如薄纱,接着有如浓雾,最后好似烟柱,随风而上,久久不散。
脚下的沙石也震动起来,千军万马的脚步声随风而至,车轮滚滚,战马长鸣,回荡在塞外的旷野中。
抬头看时,只见一、二十骑从尘埃处策马疾驰,踏风而来,直至十余步处,纷纷拉缰驻马,为首者高声传令:“大唐行军元帅霍国公即将入城,请归降将士迎候!”
“遵命,”辛獠儿拱手接令,然后整理装束,平视前方,静静等待。
远处的尘埃越来越近,再看时,“唐”字大纛已映入眼帘,其间,百十面“柴”字旗幡清晰可见,褐色沙尘中,金戈铁马熠熠生辉,长刀短剑叮当作响。
三千重甲骑兵打头,正引导着数万大军迎面而来,在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骑手头顶红缨,神采飞扬,膝枪、长刀、弓箭焕然一新;马匹全身披挂扎甲,头顶飞羽,庄重华丽,绚烂耀眼。
片刻,“唐”字大纛已到跟前,呼呼作响的巨幅旗面下,一名军将气宇轩昂,执绺徐行,只见他猩红的战袍下,披挂犄角狮子头山文甲,片片锁甲环环相扣,胸前的护心镜明光闪闪,耀眼夺目;左腰斜挂一柄镶金佩剑,紫色的挂穗儿迎风摆动。
辛獠儿知道,那就是唐军北征行军元帅柴绍,于是心中一颤,连忙扯扯素袍,清清嗓音,双膝一弯,跪伏在路边,大声禀告:“朔方降将辛獠儿率全体将士,恭迎霍国公入城!”
他的话音刚落,辛炳生、李正宝等数十名将校也齐唰唰地跪成一片,异口同声地高呼“恭迎霍国公入城!”
柴绍点点头,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扶起辛獠儿,笑道:“辛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你的义举,有功于大唐,有功于社稷!我已奏明朝廷,为你进爵一级,封归德将军!”
“谢霍公不弃之恩!”
柴绍听闻,颔首一笑,抬脚又走到辛炳生面前,说道:“辛校尉年轻有为,武艺超群,我大唐混一天下,正是用人之际啊!我已禀明朝廷,晋封你为羽林郎将,在我帐下效力!”
辛炳生受宠若惊,眨眨双眼,再次跪拜,拱手说道:“多谢霍公抬爱,炳生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哇,好哇,”柴绍一边呵呵笑道,一边转身上马,对跟在后面的侍卫官孟通交待道,“明日一早,派马三
宝、秦蕊儿夫妇去红墩界,迎接公主殿下入城!”
说罢,柴绍端正头盔,系紧战袍,将手中的马鞭一抬,指着城门说道:“辛将军,请带路吧!”
辛獠儿弯腰拱手,踩镫而上,一踢马肚,“沓沓沓”地走在右前侧,为柴绍开道引路。
大队人马一到城下,只听到城门边大鼓擂动,凯乐奏响,声闻数里,摇荡内外——笛、箫、笙吹奏起来,旋律激昂;琴、瑟、筝弹响起来,直冲霄汉;钟、磬、钹敲打起来,震耳欲聋。
更有百十人站立一处,列队成排,和着节拍,引吭高歌,辞曲清亮,声韵慷慨——“四海被皇风,今日告成功,君看偃革后,终是太平秋!”
……
蓝天白云,飞檐金鳞,朱门丽瓦,磬击钟鸣。
两日之后,在梁王府大殿前,人头攒动,喜气洋洋,唐军将校们欢聚一堂,华筵楚楚,酒馔丰饶,柴绍夫妇华装入席,犒飨三军。
双人楠木桌几边,柴绍与李三娘并肩而坐,柴绍头戴三梁进贤冠,身着黑领黄纱袍,腰束嵌玉鹿皮带,一把短柄金剑衔着丝穗儿挂在束带上,正笑容可掬地目视着殿前的百十名将校。
晨风拂来,李三娘襦裙微动,只见她云髻娥娥,花钗九树,锦绣紫袍金钩褵,青纱中单文绣领,明黄绶带束腰间,彩帛花缦履双足。
晨光映来,李三娘面如桃花,神情怡然,双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齿动时浅浅低笑。
礼仪官祝辞完毕,将帅共饮三杯之后,在钟乐笙瑟中,诸将按官衔爵位,手捧酒樽,依次来到楠木桌几前,恭贺军帅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