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别枝离开后罩房,磕磕绊绊摸黑走回了遮墨院。
方才她来的时候是同碧砌一道的,到了门口见碧砌双腿打颤,知道这人素来怕鬼,干脆将她打发走了。
原想着等灌醉了明清晓就喊东石和南竹送回去,不成想这俩见缎儿在灵堂,全都偷溜回了千叶居睡觉。明汀兰的灯笼倒是在门口,不过她也不屑拿别人的用。
好在后罩房到遮墨院尚有一条近路,不必绕道正院。饶是如此,等她一路小跑到院门口时,也已经气喘吁吁,小腹又有点隐隐作痛。
“看样子要多跑跑了,老这么下去都长肥肉了!”明别枝停下来歇了歇,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月光淡淡地洒落,门口桃树上的桃子已被摘得差不多了。抬头望见缺了一小块的月亮,闻到扑鼻的桂花香,明别枝猛然记起,这时节已是快到中秋了。
“祖母,也不知道蝉儿何时才能再见到您?”
“你再这样站下去,老夫人何时能见到我是不知道,不过大夫你倒是很快就能再见到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院门的阴影里黑漆漆地站着个高大的人影。明别枝吃了一惊,半晌才想起这是谁的声音。
“江寒月,你怎么进来的?别跟我说又是我爹让你来的,他再是老糊涂也不至于大半夜地让你独闯深闺!”
江寒月一把将她拉进了院子,低声道:“别这么大声,这事你知我知就好,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我呸,谁跟你一家子?”
明别枝忍不住红了红脸,挣脱了他的手。
江寒月低低笑了会儿,道:“就算现下不是,最多一个月,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什么!”
“你不知道吗?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等中秋一过就行纳征之礼。这些日子家里忙着筹备聘礼,都吵成一团了。”江寒月走到竹椅边坐下,指着对面的另一张小杌子招呼明别枝也坐。
明别枝被他气笑了,背转了身子问:“所以你是嫌家里聒噪,到我这儿充上宾来了?看这架势,怕是拿自己当主人了吧?”
“姑娘,姑爷本就是半个主人,你就别不服气了!”碧砌开了半扇窗,站在东屋内笑。
明别枝看她一脸的得意更是气结,骂道:“小蹄子等着,自己跑回来了也不叫人去接我,害我乌漆嘛黑地走夜路回来。幸好月光够亮,不然摔死你家姑奶奶!”
“姑娘皮实得很,摔不死,别带个鬼回来就阿弥陀佛了!”
“哎呀,姨娘,赶紧地,碧砌细皮嫩肉的好吃!碧砌,你身后那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是什么呀!啊!好吓人啊!”
碧砌慌忙关了窗。
明别枝侧耳听见屋内桌椅碰撞声夹杂着碧砌的尖叫声,笑得直不起腰来。过了会儿,好像有人在悄声抚慰,里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红轩,净扫兴。”
江寒月听见红轩俩字皱了皱眉,转头看到明别枝背后摇摇欲坠的白幔发带,伸手摘了,嘲笑道:“怎么?府上死了个姨娘而已,连你都要戴孝啊?这是连素服都穿上了?”
明别枝愣了愣,看到他手上结成蝴蝶结的带子,又见他盯着自己的衣衫,解释道:“去灵堂劝慰阿晓么,总不能穿得花红柳绿的招他眼吧?这发带就呵呵......”
她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披头散发的缘由,突然又醒悟过来,恼恨道:“我同你有什么可解释的!”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夤夜到访?”
“总不至于是得知我死了个仇人来恭喜我的吧?”明别枝哂笑道,“你江大公子行事一向出人意表,我怎么知道?”
“其实我是来告诉你,你的旧情人尹爰息,快要成婚了。”
江寒月说完后眼睛便一瞬不瞬地盯着明别枝的脸,好像她脸上忽然长出朵花来。明别枝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道:“你这样盯着我干什么?我有那么美吗?”
“那个......”江寒月面上神色复杂,他低下头,看着地面斑驳的树影,淡黄色的落花星星点点,好像离人的泪。
“我以为你至少会失望,毕竟你们青梅竹马,他还费尽心思想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