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天生少白头,当年江皇后选侍女时一眼从乌压压的一堆黑鬓间望到了她的一头花白,偏巧选中了她,于是干脆替她改名为“望云”。
“再说了,您也说了拢共见过明夫人一面,八成当时就不记得人家叫什么吧?”
“死蹄子,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呢?”江皇后笑骂了几句,看到门口的当值宫女进来,问道,“来了?”
“娘娘明鉴,明詹事夫人携着三位小姐正在殿外候着呢!”
“那就让她们进来啊,哪来这么大规矩了?”
望云笑道:“再是没规矩,外头的命妇来了总是有点规矩的。撤不撤规矩是您的事,守不守规矩是旁人的事。”
江皇后白了她一眼,正待反唇相讥,门口一暗,整整齐齐走进来四个人。
江皇后自然是见过明夫人的,虽然次数不多。东宫每年宴请太子属官,因为太子未婚配,所以属官女眷的宴席都摆在凤仪宫中。江皇后兴致来了便去见一见,没心情的时候就让那张主桌虚设着。
明晨曦也随着她母亲进过凤仪宫,但江皇后没留意到。此时见下方的锦垫上,前方跪着明夫人,后头跪着三个满头珠翠的小姑娘,江皇后便眯了眼,一个个打量过来。
照着位次,她知道最左侧那个定是她未过门的侄媳妇,江寒月口中的小知了,中间那个身材略显丰腴点的自然是明二姑娘了,最右边显然是少有人谈及的三姑娘,身量瘦削,娇娇怯怯。
“都起来吧!”
母女四个谢过恩,垂头站在一旁。望云看了看江皇后脸色,过去同明夫人道:“都是自家人,夫人坐下便是。三位小姐离娘娘近点,娘娘没见过,说是要好好认认亲。”
明夫人战战兢兢告了罪,坐到江皇后下方,双手搁在小腹处,屏气敛声,一动都不敢动。
江皇后正打算问明别枝话,猛一抬头见到泥塑菩萨一样的堂妹,顿时气笑了。
“虽说我们这些年不算亲近吧,我想着也不至于如此啊?难道在你眼里,我如今成了只吃人的豹子了?”
“臣妾不敢。”明夫人抬起头,极为真诚地看着江皇后的眼睛道,“娘娘天生威仪,臣妾小时便觉得娘娘非常人所及,故而一直心存敬畏,不敢怠慢。”
“我怎么记得多年前有人当面啐了我一脸,就因为我说了句烟啊柳啊的活像青楼出来的?”江皇后敲了敲脑袋,同望云道,“我想起来了,她闺名叫做玉烟!”
望云无奈地对着江皇后翘了翘下巴,示意她看明夫人。
“娘娘记性真好,臣妾倒不记得当年有这么一回事。”明夫人脸色煞白,掏出帕子擦了擦汗。
明夫人自然是记得的。
她家虽然是江家的远支,但家中还算富裕,从小也是金尊玉贵地养着。有一年除夕,尚还是个小姑娘的江玉烟被她爹带着进了江氏长房,与当时还未出阁的江皇后并一堆堂姐妹辞岁。
江皇后不开口时文静娴雅,一张口那就不好说了,百无禁忌。这毛病别人知道,江玉烟却不清楚。因此那日听到本家堂姐拿她和风尘女子相提并论时,她顿时着了恼,当场一口啐过去。
后来堂姐做了皇后,江玉烟心里憋闷,却也觉得没什么可后悔的。只是每次进宫她都格外谨慎,生怕让人捉到了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