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别枝这一场病足足养到了春暖花开,莺歌燕舞的仲春。倒也不是无法出门,而是江寒月知道妻子不耐烦去同江夫人和汪姨娘打交道,所以才一直以尚未康复为由,避了过去。
这期间明家的人如流水一般,从明松照到明汀兰,一个不落地都来探视了一遍。明夫人来的时候被请进自得堂,过了许久才铁青着脸出了府。
碧砌掩着唇笑道:“夫人素来讲究气度,那天却是半点都顾不上了。”
明别枝皱着眉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明夫人被责难的缘由她当然知道,无非就是嫁了个生育艰难的女儿过来。虽然叶姨娘已去,死无对证,但落水之事与这位当家主母多半脱不了干系。
屋角伺候的丫鬟青禾清了清喉咙,碧砌不满地看了看她。青禾轻轻摇头,碧砌愣了愣,看到自家姑娘脸色,这才咂摸出味道来。
青禾是前些日子刚送进来的丫鬟,为了补红轩的缺。她原本是后罩房中的浣洗丫鬟,明别枝见她虽然身量瘦弱,远看恍似庄稼地里的一株禾苗,但神色颇为机灵,便要了她。
红轩月前过了明路,以通房的身份住到了西耳房中,那日江寒月赌气要将西厢房给她的话语终究未能成真。她原本就极少在正屋伺候,此后就更不大出西耳房了。
“走吧,去自得堂。”
明别枝梳妆完毕,看了看窗外风光。许久不曾出门,她都快闷出霉味来了。春光如此灿烂,为了几个不待见她的人辜负一整个春天,实在是不值。
“姑娘身子还没好透呢!”碧砌不满道,“况且姑爷一早就去当值了,这会儿早过了请安的时辰了。”
青禾笑道:“奶奶大病初愈便急着去尽孝,谁还敢挑奶奶的理呢!”
明别枝赞许地看看青禾,又横了眼碧砌:“学着点,白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心思全钻在吃上了!”
青禾见她站起来往屋外走,忙碌着去找了件大氅,又翻出个手炉来,明别枝一一接上。碧砌瞪着眼睛看着她们,嘴张了好几回,终于忍不住问道:“天都热了,要这些劳什子作甚!”
“做戏做全套,不然怎么显得你姑娘我身娇体弱呢?”
碧砌被噎得默了默,低声念叨:“实在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弯弯肠子。”
其实明别枝今日去自得堂另有一个目的。江寒月曾答应她病好后去竺州,眼看再拖下去就得到酷暑时候了。她今日去露个面,改天才不会被质疑路途遥远受不住之类的问题。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往外走,冷不防听到西面传来一阵天翻地覆的呕吐声。伺候茶水的小丫鬟灯儿在西耳房内惊慌失措地哭:“红轩姐姐,你是吃坏东西了吗?”
“住嘴!”红轩喘着气在内低斥了一声。
明别枝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站了会儿,嘴角逸出一缕冷笑。
“奶奶,要不要去请个大夫看看红轩姐姐?”青禾见她提步出了院子,忙跟在身边。
“请什么!病死了活该!下贱坯子!”碧砌扭头吐了口唾沫。
扶香池沐浴在金色的春光下,柔和的春风吹皱了满池风景,水面波光粼粼。明别枝眯了眯眼,远处的萃玉桥已被软垂的蔷薇装点成了一座花桥,片片花瓣被风吹落,桥上桥下繁花似锦。
“碧砌,你去二门上,让人传话给我们的姨奶奶去请个大夫来。”
“姑娘又滥好心了!”碧砌噘着嘴反对,脚下不敢有半分迟疑,过萃玉桥去了。
自得堂内十分热闹,来请安的都还没走,正坐着喝茶。其中有几位面生的年轻妇人,青禾见明别枝神色犹疑,悄悄在她耳边道:“那是金缕楼的姨奶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