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满院子的暮霭,望见卧房中明别枝如一枝白玉兰般的身影。成婚这些日子以来,她似乎消瘦了,也沉默了。他常常觉得,她分明就在自己身边,但又好像离得远远的,捉摸不到。
明别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淡淡地往这边扫过,坐下来开始做女红。江寒月知道她是在做一双婴儿鞋,鞋面上精细地绣了只小老虎,栩栩如生。他曾笑话她怎么就料定红轩肚子里的是个儿子,她报以一笑。那时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她心里终究是把他当作天的,就好像他之前预料的那样。
“这花哪来的?”
江寒月决定主动跟她谈一谈,他们夫妻一体,很多事情他觉得她应该理解。
妆台上的一个水青色冰裂纹美人瓶中,怒放的木芙蓉娇艳欲滴。明别枝停下手中的活计,一双凤目懒洋洋地滑过他的面颊。
“七轸难道不是来通风报信的?”
“其实我也没打算瞒着你。”江寒月讪讪道,伸手去捉明别枝搁在妆台上的胳膊。
明别枝迅捷地缩了手,扶着椅子站起来,往床边走去:“你该走了,我睡了。”
“蝉儿,我也是逼不得已!”
一只玉手撩开层层绣幔,明别枝探出头,笑道:“江寒月,你这话亏不亏心?莫非是任风回春闺寂寞,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江寒月头皮有点发麻,这女人他越来越看不懂了。他已经准备好了她大哭大闹,将他捶打一顿,为此他进来后便关好了所有的门窗。谁知道预想中的****一丝都没来,反而令他心惊胆战,忐忑万分。
“蝉儿,实话说了吧,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将来不居人下,扬眉吐气,以偿多年来被那恶妇欺辱的仇恨!”
江寒月边说边进了幔子,明别枝对他这说辞有点转不过弯来,愣了会儿才道:“你是打量我不知道你同任风回有旧是吧?”
“阿浸跟你说的,他早交代了。”
“那你还来哄骗我?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明别枝斜卧在床上,单手托腮看着他,“就算你不是旧情复燃,你的打算是引诱江清月的新婚妻子,将来生下孩子夺取家业,你怎么知道她生下的一定是你的种?你以为是红轩呢?江寒月,别让我瞧不起你,你干脆承认你对不伦之事情有独钟,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江寒月苦笑了一声,半晌作声不得。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过于勉强,很难说服她。
“原本我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二弟这一脉不会留下子息,只要我们好好的,无论如何都能等到那一天。谁知道你竟然因为意外伤了胞宫。”江寒月见明别枝眉毛倒竖,赶紧安抚道,“我不是怪你,但因为这个缘故,半溪阁没有嫡子也是事实。将来父亲百年之后,恶妇完全可以以本房无嫡子为由,让二弟从旁支过继个儿子过来。”
“不是,你怎么知道江清月一定没儿子?”明别枝惊讶极了,忍不住止住他的话头,坐起来问道。
“阿浸打听到的,你别问那么多,总之是肯定的。”江寒月面上阴云一闪而过。
明别枝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叹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光风霁月的江家大少,居然满腹的阴谋诡计。”
“我说了,我是逼不得已。那恶妇辱我甚深,逼得我生母疯了十多年,你没经历过所以你无法想象这些年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所以你打算移花接木,利用任风回?”
“如果我说我对风回毫无感情的话,你也不会相信是不是?不错,我至今仍然爱着她,如果嫁给二弟的不是她,这件事我虽然还是得做,却未必有这么自然。”
“那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