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她打扮起来会如此好看,简直跟往日判若两人。
在阮晴给妻子治疗完毕后,许官人就邀请她像平时那样喝茶聊天。
然而换上女装的阮晴在跟许官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双方都感觉到一种充满暧昧的气氛。阮晴本人更是心跳如鼓,很不自在。
从那天以后,两人的关系开始进入到一种全新的状态,许官人开始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对阮晴的倾慕。
不仅是许官人,就连许夫人也好像在刻意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这并非错觉,而是真有其事。
原来许夫人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丈夫还年轻,等她走后很可能会再娶填房续弦。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看出阮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与其让不知人品如何的陌生女子成为许家主母,还不如让心地善良的阮晴进门。
如果由阮晴来当自己孩子的继母,她应该会善待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才忍痛撮合他们两个。
许家的下人们也逐渐看出了苗头,知道可能没过多久,就会有新女主人进门,所以对阮晴越来越客气讨好。
在这种气氛下,阮晴虽然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但也无法抗拒许官人的接近。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最后终于相互坦诚了心意,成为了一对恋人。
成为恋人后,两人如胶似漆,恨不得整天在一起。
发展到后来,两人都感受一旦失去了对方,自己的人生将会变得黯然无光,生无可恋。
他们都深受着对方,并许下了山盟海誓,要永远在一起。
就在阮晴沉浸在爱河当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有一天她不小心看到许夫人在房间里暗自落泪的情景,这才醒过来。
原来,整个许家,最痛苦最难过的人,正是温柔善良的许夫人。
而她现在所作的一切,就是在跟这个即将离世的可怜女人在抢她的丈夫。
枉她读了这么多年书,却在不知不觉间做着如此卑劣的事。她完全无法原谅自己。
自此以后,阮晴不再跟许官人单独见面。而且给许夫人施完针后就马上离开了,不作任何停留。
许官人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冷若冰霜,几经追问之下,阮晴终于哭着说出了真相:她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死亡之上。
她还对许官人说:好好陪你妻子,让她平静安心地渡过人生最后的日子,别再让她伤心难过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也预示着这段充满甜蜜和苦涩的恋情到此结束。
许官人想追下去,但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妻子,他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看着阮晴逐渐远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胸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好像有一把钝刀子在不断割着他的心脏一样痛不欲生。
第二天一早,阮晴在远远地看了许家大门一眼后,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京城。
她并没有回乡,而是一个人去了江南,然后在一个江边小镇住了下来。
从此她一边行医一边教导穷人家的孩子识字,还收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做徒弟。
由于她医术高明,而且对人又好,还免费教孩子,所以极受当地人的尊敬和爱戴。
再加上她本人长得清秀漂亮,所以当地有不少未婚男子都想娶她为妻。
然而她拒绝了所有人的求亲,一直保持单身。
曾经有人问她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人,所以才不嫁。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十年后,镇子上忽然闹起了瘟疫。身为大夫的阮晴不顾一切地拼命救人。
虽然她救了很多人,可是在救人的时候连她也不幸感染了瘟疫,最后病死在医馆里。
当地民众为了纪念她,给她修了一座碑,详细记录了她的生平事迹。
她的两个徒弟在长大成人后,继承了她的衣钵,继续行医救人。
有一年在她的忌日里,两个徒弟来扫墓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从未见过,温文儒雅的中年人在默默地祭拜师傅。
两个徒弟走过去问他是师傅的什么人时。
那个中年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表情复杂地说:“我只是她的一个故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从此以后,每一年阮晴的忌日,这个中年人都会比两个徒弟更早来祭拜她。
两个徒弟每当看到墓碑前面的鲜花和祭品时,就知道那个男人来过了。
慢慢地,两个徒弟开始逐渐变老了。而那个男人,也由温文儒雅的中年人慢慢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直到有一年忌日,已经人到中年的两个徒弟来到师傅的墓碑前,却并没有看到每年都会出现的鲜花和祭品。而且从这一年起,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知道,那个男人多半已经去世了。
自始至终,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男人跟师傅是什么关系。但想起终身未嫁的师傅,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至此,整部到此结束。
把手稿放下后,池非问:“蓝先生,这个故事你写了多长时间?”
“我写了一年左右,前前后后一共修改了六次。”
“你这文风好像有点眼熟。”
“我是模仿梁祝的文风来写的。梁祝是我最喜欢的书,所以我在写的时候不自觉地学它的文风,希望池非先生不会怪我。”
“我想他不会在意的。”
“苏主编,我这稿子是不是不合您眼?”蓝晴十分紧张地看着他。
“不,你写得很好。这不是客套话,是我的实话。”
“是、是真的吗?”她激动得有些结巴起来。
“确实如此,我没必要骗你。这稿子我们报收了,至于稿费,就按每千字四百文来算,不知你有没有异议?”
蓝晴听呆了,不由自主地问:“可是报纸上面不是说每千字一百文至二百文吗?怎么会多这么多?”
“因为你的稿子值这个价。不过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们以后就不好跟其他作者交涉了。”
“好、好的,我不会乱说的。”
“老实说,你这稿子连载没问题,但想让书商买下来印成话本出版的话,可能有点难度。
毕竟你这本是女主文,以现在的保守程度能接受这种风格的人并不多。
但你也不要太失望,有时市场的力量会压倒一切。当你的书大受欢迎后,自然会有书商来找你出版的。”
“我、我知道了。”
“那我们来算一下具体稿费吧。你想要银票还是银子?”
从报报社出来后,蓝晴仍然有种仿佛在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她一开始往报投稿,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来试试而已。
没想到对方不仅收下了她的稿子,还给出了比原先标价还要高一倍的稿费,真是说出来都没人信。
她忍不住又摸了一下怀里那几张银票,这才找回一些真实感。
有了这些银子,她的燃眉之急一下子就解决了,而且接下来一年内都不用担心吃住的问题了。
如果不是突然有了这笔银子,再过几天她可能真会因为拖欠房租而被房东赶出来。
果然做铃医这行,收入实在太不稳定了,尤其在京城更是如此。
她写的那个故事,前半部分就是她本人的亲身经历,只有后面遇到许官人那部分是杜撰出来的。
想起苏主编的话,她不由得有些激动不已。
因为对方很认真地对她说:她是有天份的。只要不放弃继续写下去,总有一天会红的。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她并不会当真。但不知为什么,由那个人嘴里说出来,她却信了。
她已经决定,以后晚上有时间的话,一定继续写话本。就算卖不到钱,当是自娱自乐也好。
另一边,当蓝晴离开后,张小娥十分不解地问:“当家,为什么你给的稿费会比报纸上登的高出那么多?”
作为买家,不是都希望钱给得越少越好吗?非亲非故的,哪有还要故意多给的道理。
“我不是说了吗?她的稿子值这个价。你收拾一下吧,我回去开工了。”
“哦,好的。”
回到自己的书房后,池非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稿子。
他记得当初自己写的梁祝是每千字五百文。当然,这是他跟金掌柜砍价的结果,否则作为新人作者哪有这么高。
这部名为医缘的,不管是剧情还是代入感都是很不错的,甚至比市面上很多成名作者还要好。
如果抛开女主文这点不谈,要说这本书有什么缺点的话,可能文笔方面还稍显稚嫩一些。
不过对于一个新人作者来说,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身为同行,池非想给它一个合理的价格,算是对作者的一种尊重。
除了这点以外,还有另一个心理因素。
他看得出来,这个名叫蓝晴的女子似乎很等钱用。多给几十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这个时代,对女性太苛刻了。他想尽量多帮一下这位自强自立的女子。
或许他今天这个举手之劳,可能因此而造就了一个出色的女作者也说不定。
另外他也想看看,这样一部跟这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父氏社会格格不入的女主,究竟会在话本市场上产生多大的水花。